這五卷文集可以說是我四十歲之前文學活動的一個基本總結。其間包含著青春的激*情,痛苦和失誤,包含著勞動的汗水、人生的辛酸和對這個冷暖世界的復雜體驗。更重要的是,它也包含了我對生活從未淡薄的摯愛與深情。至此,我也就可以對我的青年時代投去最后一瞥,從而和它永遠告別了。
這五卷文集的出版,得益于陜西人民出版社和本書編選者陳澤順、刑良俊同志,沒有他們的熱情幫助,這件事是不可能做成的。
我慶幸降生于這個偉大而值得自豪的國度。它深厚的歷史文化,遼闊的疆土和占地球的五分之一的人口,使得其間任何人的勞動都能得到廣大的支持,同時也發(fā)生廣大的影響。無論我們曾經(jīng)歷了多少痛苦和磨難,且還將要面對多少嚴峻考驗:也不論我們處于何種位置何種境地,我們都會為能服務于偉大的祖國和如此眾多的同胞而心甘情愿地獻出自己畢生的精力和才智。
我感謝我所生活的這個充滿戲劇性*的時代,也感謝與我生活在這同一時代的人們。所有這一切歷史構成,都給我提供了一種人生的契機,使我意外地有可能如愿從事自己鐘愛的文學事業(yè),將自己的心靈和人世間無數(shù)的心靈溝通。正是千千萬萬我的同時代讀者一次又一次促我投入也許并不是我完全能勝任的艱巨工作?,F(xiàn)在,我總算能將自己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收獲獻給我的讀者朋友。
那么,對于一個原本一無所有的農(nóng)民的兒子,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是的,不滿足。我應該把一切進行得比現(xiàn)在更好。歷史,社會環(huán)境,尤其是個人的素養(yǎng),都在局限人——不僅局限藝術作品中的人,首先局限它的創(chuàng)造者。所有人的生命歷程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都是一個小小的段落,因此,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命中注定的遺撼。遺撼,深深的遺撼。
唯一能自|慰的是,我們曾真誠而充滿激*情地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竭盡全力地勞動過,并不計代價地將自己的血汗獻給了不死的人類之樹。
在我們的世界發(fā)生激烈演變的大潮中。人類社會將以全然不同于以往的面貌進入另一世紀。我們生而逢時,不僅可以目睹一幕緊接一幕的大劇,也將不可避免地要在其間扮演某種屬于自己的角色*。現(xiàn)實生活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逃避自己歷史性*的責任。無疑,在未來的年月里,生活和藝術都會向作家提出更為繁難而嚴厲的要求。如果沉醉滿足于自己以往的歷史就無異于生命大限的終臨,人生旅程時刻處于“零公里”處。那么,要旨仍然應該是首先戰(zhàn)勝自己,并將精神提升到不斷發(fā)展著的生活所要求的那種高度,才有可能使自己重新走出洼地,亦步亦趨跟著生活進入新的境界。不管實際結果如何,這個起碼的覺悟應當具備。
結論一目了然:只能永遠把艱辛的勞動看作是生命的必要;即使沒有收獲的指望,也心平氣靜地繼續(xù)耕種。
1992年春天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