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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三少爺?shù)膭?

古龍 著 /

神秘師兄 上傳

  韓大奶奶道:"沒有好處。"
  鐵虎道:"因為他不為你挨那幾刀,你還是一樣對他的!"韓大奶奶道:"我怎樣對他,他根本也不太在乎。"鐵虎道:"他不惜為了苗子兄妹跟大老板拚命,對他又有什好處!"韓大奶奶道:"沒有好處!"
  鐵虎道:"像也這樣的人,怎會做出見不得人的事!"韓大奶奶不說話了,因為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判斷錯誤。
  鐵虎道:"他這樣做,一定是受了某種打擊,忽然間對一切事都變得心灰意冷,他不惜忍受痛苦和羞辱,一定是因為他的家世和聲名太顯赫,現(xiàn)在他既然已變成這樣子,就絕不能再讓別人知道他的過去。"一這些話他并不是對韓大奶奶說的,只不過是自己在對自己分析阿吉這個人。
  可是韓大奶奶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她一直認(rèn)為鐵虎是兇橫而魯莽的人,從末見到他如此冷靜,更從末想到他的思慮如此周密。
  她認(rèn)識鐵虎已有多年,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還有另一面。他的兇橫和魯莽,也許都只不過是種掩護(hù),讓別人看不出他的機智和深沉,讓別人不去提防他。
  看到他冷靜的臉和銳利的眼,韓大奶奶心里忽然有了種說不出的恐懼。直到現(xiàn)在,她才真正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可怕。
  她甚至已經(jīng)在暗暗地為阿吉擔(dān)心。不管阿吉究竟是什樣的人,這一次遇到的對手一定遠(yuǎn)比他自己意料中的更可怕。
  這一次很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戰(zhàn),他以前的聲名和光榮,都可能從此隨著他永遠(yuǎn)埋于地下。
  也許這就正是他自己心里盼望的結(jié)果。
  在這里死的只不過是個沒有用的阿吉,在遠(yuǎn)方他的聲名和光榮卻必將永存。
  韓大奶奶從心底嘆了口氣,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鐵虎的一雙銳眼一直在盯著她。她的心立刻發(fā)冷,直冷到腳底。
  鐵虎忽然道:"其穴你用不著為他擔(dān)心的!"
  韓大奶奶道:"我"鐵虎打斯她的話,道:"他一出手就殺了鐵頭,毀了鐵手,竟連一點本門功夫都沒有露出來,武功能練到這種地步的,我想來想去都不會超出五個人,像他這樣的年紀(jì)的,很可能只有一個!"韓大奶奶忍不住問:"是那一個!"
  鐵虎道:"那個人本來已經(jīng)死了,可是我一直都認(rèn)為他絕不會死得那快!"韓大奶奶道:"你認(rèn)為阿吉就是他!"
  鐵虎慢慢的點頭,道:"如果阿吉真的就是那個人,這一戰(zhàn)死的就必定是我?。?韓大奶奶心里松了口氣,臉上卻一點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已久歷風(fēng)塵,當(dāng)然懂得應(yīng)該在什時候,用什方法表示自己對別人的關(guān)切。她輕輕握住了鐵虎的手:"那你為什一定要去為別人拚命?為什一定要去找他!"鐵虎看著她肥胖多肉的手,緩緩道:"我并不一定要去。"這次韓大奶奶真的松了口氣,鐵虎接著又道:"可是另外個人卻一定要去。"韓大奶奶道:"誰!"
  鐵虎道:"你!"
  韓大奶奶驚了一驚:"你要我去找阿吉!"
  鐵虎道:"去帶他來見我!"
  韓大奶奶想勉強笑一笑,卻笑不出:"我怎知道他的人在那里!"鐵虎的銳眼如鷹,冷冷的盯著她:"你應(yīng)該知道的,因為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地方可去!"韓大奶奶道:"什地方!"
  鐵虎道:"這里!"
  韓大奶奶道:"他為什一定會到這里來?"
  鐵虎道:"因為他已踉大老板約好了,今天晚上在這里相見,他當(dāng)然一定會先來看看這里的情況,看看大老板是不是會布下什埋伏陷阱!"他接著道:"城里只有這里是他最熟悉的,這里的每個人好像都對他不錯,他可以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大老板的人一定找不到他,如果是我,也一定會這樣做的!"韓大奶奶嘆道:"可惜他不是虎大爺,他沒有虎大爺這精明仔細(xì)!"鐵虎冷笑。
  韓大奶奶道:"虎大爺若是不相信,可以隨便去搜。"她勉強笑了笑:"這地方虎大爺豈非熟得很!"鐵虎盯著她:"他真的沒有來!"
  韓大奶奶道:"他若來了,我怎會不知?.".鐵虎又盯著她看了很久,忽然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日色已偏西。
  韓大奶奶一個人坐在那里怔了半天,直到她確定鐵虎已遠(yuǎn)離此地,才慢慢的站起來,嘆息著喃喃自語:"阿吉,阿吉,你究竟是什人?你替自己找來的麻煩還不夠?為什要替別人找來這多麻煩呢?."廚房后有個破舊的小木屋,木屋里只有一張床 ,一張桌,一張椅。這就是啞巴廚子的家,雖然骯臟簡陋,對他們說來,卻已無異天堂。
  他們勞苦工作了一天后,只有這里可以讓他們安安靜靜的躺下來,做他們想做的事。就在這張床 上,他們度過了這一生中最甜蜜美好的時光。
  她的丈夫雖然粗魯丑陋,他的妻子瘦小乾枯,但是他們卻能盡量使對方歡愉。因為他們都知道只有這才是自己真正擁有。他們能有什,就盡量享受什。他們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
  現(xiàn)在他們夫婦就并肩坐在他們的床 上,一雙手還在桌上緊緊相握。
  看著他們,阿吉心里嘆息。
  為什我就永遠(yuǎn)不能過他們這樣的日子?
  桌上有三碟小菜,居然還有酒。啞巴指酒瓶,他的妻子道:"這不是好酒,但卻是真的酒,啞巴知道你喜歡喝酒!"阿吉沒有開口。他的咽喉彷佛巳被堵塞,他知道他們過的日子多辛勤刻苦,為了這兩瓶酒,他們很可能就要犧牲一件冬天的棉衣。
  他感激他們對他的好意,可是今天他不能喝酒,滴酒都不能沾唇。他了解自己,只要一開始喝,就可能永無休止,直喝到爛醉為止。今天他若醉了,就一定會死在大老板手里,必死無疑。
  啞巴已皺起了眉,他的妻子立刻道:"你為什不喝?我們的酒雖然不好,至少總不是偷來的。"她的人看來像是個錐子。阿吉并不介意,他知道她也和她丈夫一樣,有一顆充滿了溫 暖和同樣同情的心。
  他也知道對他們這樣的人,有些事是永遠(yuǎn)都無法解釋的。所以他只有喝。他永遠(yuǎn)無法拒絕別人的好意。
  看見他乾了一杯,啞巴就笑了,立刻又滿滿的替他倒了一杯,心里雖然有許多話要說,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一兩聲短促而嘶啞的聲音。
  幸好他還有個久共患難的妻子,能了解他的心意:"啞巴想告訴你,你肯喝他的酒,就表示你看得起他,把他當(dāng)做好朋友,好兄弟!"阿吉抬頭,他看得出啞巴眼睛里充滿了對友情的渴望。這杯酒他怎能不喝?
  啞巴自己也喝了一杯,滿足的嘆了口氣,對他來說,喝酒已是件非常奢侈難得的事,就正如友情一樣。
  他喜歡喝酒,卻很少有酒喝,他喜歡朋友,卻從來沒有人將他當(dāng)做朋友?,F(xiàn)在這兩樣他都有了,對人生他已別無所求,只有滿足和感激。感激生命賜給他的一切。
  看見他的樣子,阿吉的喉頭彷佛又被堵塞,只有再用酒才能沖下去,許多杯酒。
  就在這時,韓大奶奶忽然闖了進(jìn)來,契鷲的皚著他手里的空杯:"你又在喝酒!"阿吉道:"喝了一點!"
  韓大奶奶道:"你自己應(yīng)該知道今天不該喝酒的,為什還要喝!"阿吉道:"因為啞巴是我的朋友。"
  韓大奶奶嘆了口氣,道:"朋友,朋友能值多少錢一斤?難道比自己的命還珍貴?,"阿吉沒有回答,也不必回答。任何人都應(yīng)該看得出,他將友情看得遠(yuǎn)比生命更珍貴。
  ——生命本就是一片空白,本就要許許多多有價值的事去充實它,其中若是缺少了友情,剩下的還有多少?韓大奶奶自己也是喝酒的人,她了解一個酒鬼在戒酒多日后再開始喝的情況。在和大老板.鐵虎那樣的人決戰(zhàn)之前,這種情況就足以令人毀滅。她忽然伸出手,抓起了桌上的酒瓶,把剩下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劣酒通常都是烈酒,她眼睛里立刻有了醉意,磴著阿吉:"你知不知道剛才有什人來找過你!"阿吉道:"鐵虎!"
  韓大奶奶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阿吉道:"是個很厲害的人!"
  韓大奶奶冷笑道:"不但厲害,而且遠(yuǎn)比你想像中還厲害得多!"阿吉道:"哦!"
  韓大奶奶道:"他不但算準(zhǔn)了你一定在這里,而且還猜出了你是誰!"阿吉:"我是誰!"
  韓大奶奶道:"是個本來已經(jīng)應(yīng)該死了的人!"阿吉神色不變,淡淡道:"我現(xiàn)在還活著!"
  韓大奶奶道:"他也不相信你已死了,可是我相信!"她大聲在叫:"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讓你再死一次!"阿吉道:"既然我已應(yīng)該是個死人,再死一次又何妨!"韓大奶奶叫不出來了。
  對這樣一個人,她實在連一點法子都沒有,只有嘆氣:"其實鐵虎自己也承認(rèn),如果你真的就是那個人,他也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卻偏偏要自己毀自己,偏偏要喝酒!"說著說著,她的火氣又上來了,重重的將酒瓶摔在地上:"喝的又是這種可以叫人把老命都喝掉的燒刀子。"阿吉臉上還是全無表情,只冷冷的說了兩個字:"出去!"韓大奶奶跳了起來:"你知道我是這里的什人?你叫我出去!"阿吉道:"我不管你是這里什人,我只知道這是朋友的家,不管誰在我朋友家里大吵大鬧,我都要請他出去。"韓大奶奶道:"你知不知道這個家是誰給他的!"阿吉慢慢的站起來,面對著她:"我知道我要你出去,你就得出去!"韓大奶奶吃驚的看著他,一步步往后退。就在這一瞬間,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沒有用的阿吉已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得說不出的冷醋無情。他說出來的話,也變成了命令,無論誰都不敢抗拒的命令。因為現(xiàn)在無論誰都已應(yīng)該看得出,如果違抗了他的命令,就立刻會后悔的。
  一個人絕不會變得這快的,只有久已習(xí)慣于發(fā)號施令的人,才會有這種懾人的威嚴(yán)。
  直退到門外,韓大奶奶才敢說出心里想說的話:"你一定就是那個人,一定是!"只聽身后一個人冷冷道:"不是!"
  韓大奶奶轉(zhuǎn)過身,就看見鐵虎。
  他的臉看來就像是風(fēng)化了的巖石,粗糙,冷酷.堅定。
  韓大奶奶的臉卻已因恐懼而扭曲發(fā)抖:"你你說他不是!"鐵虎道:"不管他以前是什人,現(xiàn)在都已變了,變成了個沒有用的酒鬼7."韓大奶奶道:"他不是,不是酒鬼!"鐵虎道:"不管什人,決戰(zhàn)之前還敢喝酒的,都一定是個酒鬼!"韓大奶奶道:"可是我知道江湖中有不少酒俠,一定要喝醉了才有本事!"鐵虎冷笑,道:"那些酒俠的故事,只能去騙騙孩子!"韓大奶奶道:"可是我每次喝過酒之后,就會覺得膽子變大了。"鐵虎道:"真正的好漢,用不著酒來壯膽。"
  韓大奶奶道:"我喝酒之后,力氣也會變得大些。"鐵虎道:"高手相爭,斗的不是力。"
  韓大奶奶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當(dāng)然也明白這道理。
  她根本是在故意跟鐵虎鬼扯,好分散他的注意力,造成阿吉的機會。
  不管是想逃走,還是想出手,現(xiàn)在她都可幫阿吉造成了機會??墒前⒓獏s連動也沒有動。
  鐵虎接著道:"酒卻可以令人的反應(yīng)遲鈍,判斷錯誤,高手相爭,只要有一點疏忽錯誤,就必敗無疑。"這些話他已不是對韓大奶奶說的,他的一只銳眼盯在阿吉身上,一字字接著道:"高手相爭,只要有一招敗筆,就必死無救!"阿吉臉上還是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淡淡的問了句:"你是高手!"鐵虎道:"既然我已知道你是誰,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阿吉道:"我只知道你是請我吃過碗牛肉面的人,只可惜你并沒有掏錢,付賬的還是我。"他淡淡的接著道:"我雖然不是什么高手,卻也不是吃白食的人!"鐵虎盯著他,全身每一個骨節(jié)忽然全都爆竹響起,一連串響個不停。
  這正是外功中登峰造極的:"一串鞭",能練成這種功夫的,天下只有兩個人。
  縱橫遼北,生平從末遇見過敵手的:"風(fēng)云雷虎"雷震天。
  雄踞祁連山垂二十年的綠林大豪:"玉霸王"白云城。:"玉霸王"的霸業(yè)已成,足跡已很少再入江湖。
  :"風(fēng)云雷虎"的行蹤本來就極詭秘,近年來更連消息都沒有了,有人說他已死在一位極有名的劍客手下,有人說他已和這位劍客同歸于盡。
  傳言中的這位劍客,據(jù)說就是天下無敵的燕十三。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是,雷震天已加入了江湖中一個極秘密的組織,成為這個組織中的八位首腦之一。
  據(jù)說他們的組織遠(yuǎn)比昔年的:"青龍會"還嚴(yán)密,勢力也更龐大。
  骨節(jié)響過,鐵虎魁偉的身材彷佛又變得高大了些,突然吐氣開聲,大喝道:"你還不知道我是誰!"阿吉嘆了口氣,道:"我只有一點不知道!"
  鐵虎道:"那一點!"
  阿吉道:"你本該已死在燕十三劍下的,又怎會到了這種地方來做別人的奴才走狗!"鐵虎盯著他,忽然也長長嘆了口氣,道:"果然是你,我果然沒有看錯。"阿吉道:"你有把握!"
  鐵虎道:"放眼天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敢對雷震天如此無禮!"阿吉道:"你那大老板也不敢?"
  鐵虎不回答,又道:"近七年來,我時時刻刻都想與你決一死戰(zhàn),可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你,因為我從無把握能勝你!"阿吉道:"你根本全無機會!"
  鐵虎道:"可是今天我的機會已來了,最近你的酒喝得太多,功練得太少。"阿吉不能否認(rèn)。
  鐵虎道:"就算我今日死在你的劍下,我也算求仁得仁,死得不冤,只不過"他的銳眼中突然露出殺機:"只不過今日你我這一戰(zhàn),無論是誰膀誰負(fù),誰死誰活,鄱絕不容第三者將我們的秘密泄漏出去。"阿吉的瞼色變了。
  鐵虎已霍然轉(zhuǎn)身,一拳擊出,韓大奶奶立刻被打得飛了出去。她已絕對不能再出賣任回女孩子的青春和肉體,也絕不會再泄漏任何人的杷密。阿吉的瞼色慘白,卻沒有出手?jǐn)r阻。
  鐵虎吐出囗氣,新力又生,道:"屋子里的兩個人,真是你的朋友!"阿吉道:"是!"
  鐵虎道:"我不想殺你的朋友,可是這兩人卻非死不可!"阿吉道:"為什!"
  鐵虎冷冷道:"這世上能擊敗雷震天的有幾個!"阿吉道:"不多。"鐵虎道:"你若勝了,想必也不愿別人將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泄漏出去。"阿吉不能否認(rèn)。只要沒有別人泄漏也們的秘密,他若勝了,擊敗的只不過是大老板手下的一個奴才而已,他若敗了,死的也只不過是個沒有用的阿吉。
  阿吉活著又如何,死了又何妨?
  鐵虎道:"我們的死活都無妨,我們的秘密,卻是絕不能透漏的。"阿吉閉著嘴,臉色更蒼白。
  鐵虎道:"那你為何還不自己動手?"
  阿吉瀋默了很久,才緩緩道:"我不能去,他們是我的朋友。"鐵虎盯著他,忽然狂笑:"想當(dāng)年你一劍縱橫,無敵于天下,又有誰的性命你看在眼里,為了求勝,有什事你是做不出的?可是現(xiàn)在你卻連這樣兩個人都不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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