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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笑傲江湖

金庸 著 /

神秘師兄 上傳

  令狐沖大吃一驚,回過頭來,見山洞口站著一個白須青袍老者,神氣抑郁,臉如金紙。令狐沖心道:“這老先生莫非便是那晚的蒙面青袍人?他是從哪里來的?怎地站在我身后,我竟沒半點知覺?”心下驚疑不定,只聽田伯光顫聲道:“你……你便是風老先生?”那老者嘆了口氣,說道:“難得世上居然還有人知道風某的名字?!绷詈鼪_心念電轉(zhuǎn):“本派中還有一位前輩,我可從來沒聽師父、師娘說過,倘若他是順著田伯光之言隨口冒充,我如上前參拜,豈不令天下好漢恥笑?再說,事情哪里真有這么巧法?田伯光提到風清揚,便真有一個風清揚出來。”那老者搖頭嘆道:“令狐沖你這小子,實在也太不成器!我來教你。你先使一招‘白虹貫日’,跟著便使‘有鳳來儀’,再使一招‘金雁橫空’,接下來使‘截劍式’……”一口氣滔滔不絕的說了三十招招式。

那三十招招式令狐沖都曾學過,但出劍和腳步方位,卻無論如何連不在一起。那老者道:“你遲疑甚么?嗯,三十招一氣呵成,憑你眼下的修為,的確有些不易,你倒先試演一遍看?!彼ひ舻统粒袂槭捤?,似是含有無限傷心,但語氣之中自有一股威嚴。令狐沖心想:“便依言一試,卻也無妨?!碑敿词挂徽小鞍缀缲炄铡?,劍尖朝天,第二招“有鳳來儀”便使不下去,不由得一呆。那老者道:“唉,蠢才,蠢才!無怪你是岳不群的弟子,拘泥不化,不知變通。劍術(shù)之道,講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你使完那招‘白虹貫日’,劍尖向上,難道不會順勢拖下來嗎?劍招中雖沒這等姿式,難道你不會別出心裁,隨手配合么?”這一言登時將令狐沖提醒,他長劍一勒,自然而然的便使出“有鳳來儀”,不等劍招變老,已轉(zhuǎn)“金雁橫空”。長劍在頭頂劃過,一勾一挑,輕輕巧巧的變?yōu)椤敖厥质健?,轉(zhuǎn)折之際,天衣無縫,心下甚是舒暢。當下依著那老者所說,一招一式的使將下去,使到“鐘鼓齊鳴”收劍,堪堪正是三十招,突然之間,只感到說不出的歡喜。

那老者臉色間卻無嘉許之意,說道:“對是對了,可惜斧鑿痕跡太重,也太笨拙。不過和高手過招固然不成,對付眼前這小子,只怕也將就成了。上去試試罷!”

令狐沖雖尚不信他便是自己太師叔,但此人是武學高手,卻絕無可疑,當即長劍下垂,躬身為禮,轉(zhuǎn)身向田伯光道:“田兄請!”田伯光道:“我已見你使了這三十招,再跟你過招,還打個甚么?”令狐沖道:“田兄不愿動手,那也很好,這就請便。在下要向這位老前輩多多請教,無暇陪伴田兄了。”田伯光大聲道:“那是甚么話?你不隨我下山,田某一條性命難道便白白送在你手里?”轉(zhuǎn)面向那老者道:“風老前輩,田伯光是后生小子,不配跟你老人家過招,你若出手,未免有失身 分。”那老者點點頭,嘆了口氣,慢慢走到大石之前,坐了下來。田伯光大為寬慰,喝道:“看刀!”揮刀向令狐沖砍了過來。令狐沖側(cè)身閃避,長劍還刺,使的便是適才那老者所說的第四招“截劍式”。他一劍既出,后著源源傾瀉,劍法輕靈,所用招式有些是那老者提到過的,有些卻在那老者所說的三十招之外。他既領(lǐng)悟了“行云流水,任意所至”這八個字的精義,劍術(shù)登時大進,翻翻滾滾的和田伯光拆了一百余招。突然間田伯光一聲大喝,舉刀直劈,令狐沖眼見難以閃避,一抖手,長劍指向他胸膛。田伯光回刀削劍。當?shù)囊宦?,刀劍相?,他不等令狐沖抽劍,放脫單刀,縱身而上,雙手扼住了他喉頭。令狐沖登時為之窒息,長劍也即脫手。田伯光喝道:“你不隨我下山,老子扼死你?!彼緛砗土詈鼪_稱兄道弟,言語甚是客氣,但這番百余招的劇斗一過,打得性發(fā),牢牢扼住他喉頭后,居然自稱起“老子”來。令狐沖滿臉紫脹,搖了搖頭。田伯光咬牙道:“一百招也好,二百招也好,老子贏了,便要你跟我下山。他媽的三十招之約,老子不理了?!绷詈鼪_想要哈哈一笑,只是給他十指扼住了喉頭,無論如何笑不出聲。

忽聽那老者道:“蠢才!手指便是劍。那招‘金玉滿堂’,定要用劍才能使嗎?”令狐沖腦海中如電光一閃,右手五指疾刺,正是一招“金玉滿堂”,中指和食指戳在田伯光胸口“膻中穴”上。田伯光悶哼一聲,委頓在地,抓住令狐沖喉頭的手指登時松了。

令狐沖沒想到自己隨手這么一戳,竟將一個名動江湖的“萬里獨行”田伯光輕輕易易的便點倒在地。他伸手摸摸自己給田伯光扼得十分疼痛的喉頭,只見這婬賊蜷縮在地,不住輕輕抽搐,雙眼翻白,已暈了過去,不由得又驚又喜,霎時之間,對那老者欽佩到了極點,搶到他身前,拜伏在地,叫道:“太師叔,請恕徒孫先前無禮?!闭f著連連磕頭。那老者淡淡一笑,說道:“你再不疑心我是招搖撞騙了么?”令狐沖磕頭道:“萬萬不敢。徒孫有幸,得能拜見本門前輩風太師叔,實是萬千之喜?!?br/>
那老者風清揚道:“你起來?!绷詈鼪_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眼見那老者滿面病容,神色憔悴,道:“太師叔,你肚子餓么?徒孫洞里藏得有些干糧?!闭f著便欲去取。風清揚搖頭道:“不用!”瞇著眼向太陽望了望,輕聲道:“日頭好暖和啊,可有好久沒曬太陽了。”令狐沖好生奇怪,卻不敢問。風清揚向縮在地下的田伯光瞧了一眼,話道:“他給你戳中了膻中穴,憑他功力,一個時辰后便會醒轉(zhuǎn),那時仍會跟你死纏。你再將他打敗,他便只好乖乖的下山去了。你制服 他后,須得逼他發(fā)下毒誓,關(guān)于我的事決不可泄漏一字半句?!绷詈鼪_道:“徒孫適才取勝,不過是出其不意,僥幸得手,劍法上畢竟不是他的敵手,要制服 他……制服 他……”風清揚搖搖頭,說道:“你是岳不群的弟子,我本不想傳你武功。但我當年……當年……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決不再與人當真動手。那晚試你劍法,不過讓你知道,華山派‘玉女十九劍’倘若使得對了,又怎能讓人彈去手中長劍?我若不假手于你,難以逼得這田伯光立誓守秘,你跟我來?!闭f著走進山洞,從那孔穴中走進后洞。令狐沖跟了進去。風清揚指著石壁說道:“壁上這些華山派劍法的圖形,你大都已經(jīng)看過記熟,只是使將出來,卻全不是那一回事。唉!”說著搖了搖頭。令狐沖尋思:“我在這里觀看圖形,原來太師叔早已瞧在眼里。想來每次我都瞧得出神,以致全然沒發(fā)覺洞中另有旁人,倘若……倘若太師叔是敵人……嘿嘿,倘若他是敵人,我就算發(fā)覺了,也難道能逃得性命?”只聽風清揚續(xù)道:“岳不群那小子,當真是狗屁不通。你本是塊大好的材料,卻給他教得變成了蠢牛木馬?!绷詈鼪_聽得他辱及恩師,心下氣惱,當即昂然說道:“太師叔,我不要你教了,我出去逼田伯光立誓不可泄漏太師叔之事就是?!憋L清揚一怔,已明其理,淡淡的道:“他要是不肯呢?你這就殺了他?”令狐沖躊躇不答,心想田伯光數(shù)次得勝,始終不殺自己,自己又怎能一占上風,卻便即殺他?風清揚道:“你怪我罵你師父,好罷,以后我不提他便是,他叫我?guī)熓?,我稱他一聲‘小子’,總稱得罷?”令狐沖道:“太師叔不罵我恩師,徒孫自是恭聆教誨。”風清揚微微一笑,道:“倒是我來求你學藝了?!绷詈鼪_躬身道:“徒孫不敢,請?zhí)珟熓逅∽?。”風清揚指著石壁上華山派劍法的圖形,說道:“這些招數(shù),確是本派劍法的絕招,其中泰半已經(jīng)失傳,連岳……岳……嘿嘿……連你師父也不知道。只是招數(shù)雖妙,一招招的分開來使,終究能給旁人破了……”

令狐沖聽到這里,心中一動,隱隱想到了一層劍術(shù)的至理,不由得臉現(xiàn)狂喜之色。風清揚道:“你明白了甚么?說給我聽聽?!绷詈鼪_道:“太師叔是不是說,要是各招渾成,敵人便無法可破?”風清揚點了點頭,甚是歡喜,說道:“我原說你資質(zhì)不錯,果然悟性極高。這些魔教長老……”一面說,一面指著石壁上使棍棒的人形。令狐沖道:“這是魔教中的長老?”風清揚道:“你不知道么?這十具骸骨,便是魔教十長老了。”說著手指地下一具骸骨。令狐沖奇道:“怎么這魔教十長老都死在這里?”風清揚道:“再過一個時辰,田伯光便醒轉(zhuǎn)了,你盡問這些陳年舊事,還有時刻學武功么?”令狐沖道:“是,是,請?zhí)珟熓逯更c?!憋L清揚嘆了口氣,說道:“這些魔教長老,也確都是了不起的聰明才智之士,竟將五岳劍派中的高招破得如此干凈徹底。只不過他們不知道,世上最厲害的招數(shù),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陰謀詭計,機關(guān)陷阱。倘若落入了別人巧妙安排的陷阱,憑你多高明的武功招數(shù),那也全然用不著了……”說著抬起了頭,眼光茫然,顯是想起了無數(shù)舊事。

令狐沖見他說得甚是苦澀,神情間更有莫大憤慨,便不敢接口,心想:“莫非我五岳劍派果然是‘比武不勝,暗算害人’?風太師叔雖是五岳劍派中人,卻對這些卑鄙手段似乎頗不以為然。但對付魔教人物,使些陰謀詭計,似乎也不能說不對。”風清揚又道:“單以武學而論,這些魔教長老們也不能說真正已窺上乘武學之門。他們不懂得,招數(shù)是死的,發(fā)招之人卻是活的。死招數(shù)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數(shù),免不了縛手縛腳,只有任人屠戮。這個‘活’字,你要牢牢記住了。學招時要活學,使招時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練熟了幾千萬手絕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終究還是給人家破得干干凈凈?!绷詈鼪_大喜,他生性飛揚跳脫,風清揚這幾句話當真說到了他心坎里去,連稱:“是,是!須得活學活使?!憋L清揚道:“五岳劍派中各有無數(shù)蠢才,以為將師父傳下來的劍招學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哼哼,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熟讀了人家詩句,做幾首打油詩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機抒,能成大詩人么?”他這番話,自然是連岳不群也罵在其中了,但令狐沖一來覺得這話十分有理,二來他并未直提岳不群的名字,也就沒有抗辯。風清揚道:“活學活使,只是第一步。要做到出手無招,那才真是踏入了高手的境界。你說‘各招渾成,敵人便無法可破’,這句話還只說對了一小半。不是‘渾成’,而是根本無招。你的劍招使得再渾成,只要有跡可尋,敵人便有隙可乘。但如你根本并無招式,敵人如何來破你的招式?”令狐沖一顆心怦怦亂跳,手心發(fā)熱,喃喃的道:“根本無招,如何可破?根本無招,如何可破?”斗然之間,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生平從所未見、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新天地。風清揚道:“要切肉,總得有肉可切;要斬柴,總得有柴可斬;敵人要破你劍招,你須得有劍招給人家來破才成。一個從未學過武功的常人,拿了劍亂揮亂舞,你見聞再博,也猜不到他下一劍要刺向哪里,砍向何處。就算是劍術(shù)至精之人,也破不了他的招式,只因并無招式,‘破招’二字,便談不上了。只是不曾學過武功之人,雖無招式,卻會給人輕而易舉的打倒。真正上乘的劍術(shù),則是能制人而決不能為人所制?!彼捌鸬叵碌囊桓廊送裙?,隨手以一端對著令狐沖,道:“你如何破我這一招?”

令狐沖不知他這一下是甚么招式,一怔之下,便道:“這不是招式,因此破解不得?!?br/>
風清揚微微一笑,道:“這就是了。學武之人使兵刃,動拳腳,總是有招式的,你只須知道破法,一出手便能破招制敵?!绷詈鼪_道:“要是敵人也沒招式呢?”風清揚道:“那么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二人打到如何便如何,說不定是你高些,也說不定是他高些。”嘆了口氣,說道:“當今之世,這等高手是難找得很了,只要能僥幸遇上一兩位,那是你畢生的運氣,我一生之中,也只遇上過三位?!绷詈鼪_問道:“是哪三位?”風清揚向他凝視片刻,微微一笑,道:“岳不群的弟子之中,居然有如此多管閑事、不肯專心學劍的小子,好極,妙極!”令狐沖臉上一紅,忙躬身道:“弟子知錯了?!憋L清揚微笑道:“沒有錯,沒有錯。你這小子心思活潑,很對我的脾胃。只是現(xiàn)下時候不多了,你將這華山派的三四十招融合貫通,設(shè)想如何一氣呵成,然后全部將它忘了,忘得干干凈凈,一招也不可留在心中。待會便以甚么招數(shù)也沒有的華山劍法,去跟田伯光打?!绷詈鼪_又驚又喜,應(yīng)道:“是!”凝神觀看石壁上的圖形。過去數(shù)月之中,他早已將石壁上的本門劍法記得甚熟,這時也不必再花時間學招,只須將許多毫不連貫的劍招設(shè)法串成一起就是。風清揚道:“一切須當順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倘若串不成一起,也就罷了,總之不可有半點勉強?!绷詈鼪_應(yīng)了,只須順乎自然,那便容易得緊,串得巧妙也罷,笨拙也罷,那三四十招華山派的絕招,片刻間便聯(lián)成了一片,不過要融成一體,其間并無起迄轉(zhuǎn)折的刻畫痕跡可尋,那可十分為難了。他提起長劍左削右劈,心中半點也不去想石壁圖形中的劍招,像也好,不像也好,只是隨意揮灑,有時使到順溜處,亦不禁暗暗得意。他從師練劍十余年,每一次練習 ,總是全心全意的打起了精神,不敢有絲毫怠忽。岳不群課徒極嚴,眾弟子練拳使劍,舉手提足間只要稍離了尺寸法度,他便立加糾正,每一個招式總要練得十全十美,沒半點錯誤,方能得到他點頭認可。令狐沖是開山門的大弟子,又生來要強好勝,為了博得師父、師娘的贊許,練習 招式時加倍的嚴于律己。不料風清揚教劍全然相反,要他越隨便越好,這正投其所好,使劍時心中暢美難言,只覺比之痛飲數(shù)十年的美酒還要滋味無窮。正使得如癡如醉之時,忽聽得田伯光在外叫道:“令狐兄,請你出來,咱們再比?!绷詈鼪_一驚,收劍而立,向風清揚道:“太師叔,我這亂揮亂削的劍法,能擋得住他的快刀么?”風清揚搖頭道:“擋不住,還差得遠呢!”令狐沖驚道:“擋不???”風清揚道:“要擋,自然擋不住,可是你何必要擋?”

令狐沖一聽,登時省悟,心下大喜:“不錯,他為了求我下山,不敢殺我。不管他使甚么刀招,我不必理會,只是自行進攻便了?!碑敿凑虅Τ龆?。

只見田伯光橫刀而立,叫道:“令狐兄,你得風老前輩指點訣竅之后,果然劍法大進,不過適才給你點倒,乃是一時疏忽,田某心中不服,咱們再來比過?!绷詈鼪_道:“好!”挺劍歪歪斜斜的刺去,劍身搖搖晃晃,沒半分勁力。田伯光大奇,說道:“你這是甚么劍招?”眼見令狐沖長劍刺到,正要揮刀擋格,卻見令狐沖突然間右手后縮,向空處隨手刺了一劍,跟著劍柄疾收,似乎要撞上他自己胸膛,跟著手腕立即反抖,這一撞便撞向右側(cè)空處。田伯光更是奇怪,向他輕輕試劈一刀。令狐沖不避不讓,劍尖一挑,斜刺對方小腹,田伯光叫道:“古怪!”回刀反擋。

兩人拆得數(shù)招,令狐沖將石壁上數(shù)十招華山劍法使了出來,只攻不守,便如自顧自練劍一般。田伯光給他逼得手忙腳亂。叫道:“我這一刀你如再不擋,砍下了你的臂膀,可別怪我!”令狐沖笑道:“可沒這么容易。”刷刷刷三劍,全是從希奇古怪的方位刺削而至。田伯光仗著眼明手快,一一擋過,正待反擊,令狐沖忽將長劍向天空拋了上去。田伯光仰頭看劍,砰的一聲,鼻上已重重吃了一拳,登時鼻血長流。田伯光一驚之間,令狐沖以手作劍,疾刺而出,又戳中了他的膻中穴。田伯光身子慢慢軟倒,臉上露出十分驚奇、又十分憤怒的神色。令狐沖回過身來,風清揚招呼他走入洞中,道:“你又多了一個半時辰練劍,他這次受創(chuàng)較重,醒過來時沒第一次快。只不過下次再斗,說不定他會拚命,未必肯再容讓,須得小心在意。你去練練衡山派的劍法?!?br/>
令狐沖得風清揚指點后,劍法中有招如無招,存招式之意,而無招式之形,衡山派的絕招本已變化莫測,似鬼似魅,這一來更無絲毫跡象可尋。田伯光醒轉(zhuǎn)后,斗得七八十招,又被他打倒。眼見天色已晚,陸大有送飯上崖,令狐沖將點倒了的田伯光放在巖石之后,風清揚則在后洞不出。令狐沖道:“這幾日我胃口大好,六師弟明日多送些飯菜上來?!标懘笥幸姶髱煾缟癫娠w揚,與數(shù)月來郁郁寡歡的情形大不相同,心下甚喜,又見他上身衣衫都汗?jié)窳?,只道他在苦練劍法,說道:“好,明兒我提一大籃飯上來?!?br/>
陸大有下崖后,令狐沖解開田伯光穴道,邀他和風清揚及自己一同進食。風清揚只吃小半碗飯便飽了。田伯光憤憤不平,食不下咽,一面扒飯,一面罵人,突然間左手使勁太大,拍的一聲,竟將一只瓦碗捏成十余塊,碗片飯粒,跌得身上地下都是。令狐沖哈哈大笑,說道:“田兄何必跟一只飯碗過不去?”田伯光怒道:“他媽的,我是跟你過不去。只因為我不想殺你,咱們比武,你這小子只攻不守,這才占盡了便宜,你自己說,這公道不公道?倘若我不讓你哪,三十招之內(nèi)硬砍下了你腦袋。哼!哼!他媽的那小尼……小尼……”他顯是想罵儀琳那小尼姑,但不知怎的,話到口邊,沒再往下罵了。站起身來,拔刀在手,叫道:“令狐沖,有種的再來斗過。”令狐沖道:“好!”挺劍而上。

令狐沖又施故技,對田伯光的快刀并不拆解,自此以巧招刺他。不料田伯光這次出手甚狠,拆得二十余招后,刷刷兩刀,一刀砍中令狐沖大腿,一刀在他左臂上劃了一道口子,但畢竟還是刀下留情,所傷不重。令狐沖又驚又痛,劍法散亂,數(shù)招后便給田伯光踢倒。

田伯光將刀刃架在他喉頭,喝道:“還打不打?打一次便在你身上砍幾刀,縱然不殺你,也要你肢體不全,流干了血?!绷詈鼪_笑道:“自然再打!就算令狐沖斗你不過,難道我風太師叔袖手不理,任你橫行?”田伯光道:“他是前輩高人,不會跟我動手?!闭f著收起單刀,心下畢竟也甚惴惴,生怕將令狐沖砍傷了,風清揚一怒出手,看來這人雖然老得很了,糟卻半點不糟,神氣內(nèi)斂,眸子中英華隱隱,顯然內(nèi)功著實了得,劍術(shù)之高,那也不用說了,他也不必揮劍殺人,只須將自己逐下華山,那便糟糕之極了。

令狐沖撕下衣襟,裹好了兩處創(chuàng)傷,走進洞中,搖頭苦笑,說道:“太師叔,這家伙改變策略,當真砍殺啦!如果給他砍中了右臂,使不得劍,這可就難以勝他了?!憋L清揚道:“好在天色已晚,你約他明晨再斗。今晚你不要睡,咱們窮一晚之力,我教你三招劍法。”令狐沖道:“三招?”心想只三招劍法,何必花一晚時光來教。

風清揚道:“我瞧你人倒挺聰明的,也不知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倘若真的聰明,那么這一個晚上,或許能將這三招劍法學會了。要是資質(zhì)不佳,悟心平常,那么……那么……明天早晨你也不用再跟他打了,自己認輸,乖乖的跟他下山去罷!”令狐沖聽太師叔如此說,料想這三招劍法非比尋常,定然十分難學,不由得激發(fā)了他要強好勝之心,昂然道:“太師叔,徒孫要是不能在一晚間學會這三招,寧可給他一刀殺了,決不投降屈服,隨他下山?!?br/>
風清揚笑了笑,道:“那便很好?!碧鹆祟^,沉思半晌,道:“一晚之間學會三招,未免強人所難,這第二招暫且用不著,咱們只學第一招和第三招。不過……不過……第三招中的許多變化,是從第二招而來,好,咱們把有關(guān)的變化都略去,且看是否管用?!弊匝宰哉Z,沉吟一會,卻又搖頭。令狐沖見他如此顧慮多端,不由得心癢難搔,一門武功越是難學,自然威力越強,只聽風清揚又喃喃的道:“第一招中的三百六十種變化如果忘記了一變,第三招便會使得不對,這倒有些為難了?!绷詈鼪_聽得單是第一招便有三百六十種變化,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風清揚屈起手指,數(shù)道:“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甲轉(zhuǎn)丙,丙轉(zhuǎn)庚,庚轉(zhuǎn)癸。子丑之交 ,辰巳之交 ,午未之交 。風雷是一變,山澤是一變,水火是一變。乾坤相激,震兌相激,離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越數(shù)越是憂色重重,嘆道:“沖兒,當年我學這一招,花了三個月時光,要你在一晚之間學會兩招,那是開玩笑了,你想:‘歸妹趨無妄……’”說到這里,便住了口,顯是神思不屬,過了一會,問道:“剛才我說甚么來著?”令狐沖道:“太師叔剛才說的是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憋L清揚雙眉一軒,道:“你記性倒不錯,后來怎樣?”令狐沖道:“太師叔說道:‘甲轉(zhuǎn)丙,丙轉(zhuǎn)庚,庚轉(zhuǎn)癸……’”一路背誦下去,竟然背了一小半,后面的便記不得了。風清揚大奇,問道:“這獨孤九劍的總訣,你曾學過的?”令狐沖道:“徒孫沒學過,不知這叫做‘獨孤九劍’?!憋L清揚問道:“你沒學過,怎么會背?”令狐沖道:“我剛才聽得太師叔這么念過?!?br/>
風清揚滿臉喜色,一拍大腿,道:“這就有法子了。一晚之間雖然學不全,然而可以硬記,第一招不用學,第三招只學小半招好了。你記著。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一路念將下去,足足念了三百余字,才道:“你試背一遍?!绷詈鼪_早就在全神記憶,當下依言背誦,只錯了十來個字。風清揚糾正了,令狐沖第二次再背,只錯了七個字,第三次便沒再錯。風清揚甚是高興,道:“很好,很好!”又傳了三百余字口訣,待令狐沖記熟后,又傳三百余字。那“孤獨九劍”的總訣足足有三千余字,而且內(nèi)容不相連貫,饒是令狐沖記性特佳,卻也不免記得了后面,忘記了前面,直花了一個多時辰,經(jīng)風清揚一再提點,這才記得一字不錯。風清揚要他從頭至尾連背三遍,見他確已全部記住,說道:“這總訣是獨孤九劍的根本關(guān)鍵,你此刻雖記住了,只是為求速成,全憑硬記,不明其中道理,日后甚易忘記。從今天起,須得朝夕念誦?!绷詈鼪_應(yīng)道:“是!”

風清揚道:“九劍的第一招‘總訣式’,有種種變化,用以體演這篇總訣,現(xiàn)下且不忙學。第二招是‘破劍式’,用以破解普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現(xiàn)下也不忙學。第三招‘破刀式’,用以破解單刀、雙刀、柳葉刀、鬼頭刀、大砍刀、斬馬刀種種刀法。田伯光使的是單刀中的快刀法,今晚只學專門對付他刀法的這一部分?!?br/>
令狐沖聽得獨孤九劍的第二招可破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第三招可破種種刀法,驚喜交 集,說道:“這九劍如此神妙,徒孫直是聞所未聞?!迸d奮之下,說話聲音也顫抖了。

風清揚道:“獨孤九劍的劍法你師父沒見識過,這劍法的名稱,他倒聽見過的。只不過他不肯跟你們提起罷了?!绷詈鼪_大感奇怪,問道:“卻是為何?”風清揚不答他此問,說道:“這第三招‘破刀式’講究以輕御重,以快制慢。田伯光那廝的快刀是快得很了,你卻要比他更快。以你這等少年,和他比快,原也可以,只是或輸或贏,并無必勝把握。至于我這等糟老頭子,卻也要比他快,唯一的法子便是比他先出招。你料到他要出甚么招,卻搶在他頭里。敵人手還沒提起,你長劍已指向他的要害,他再快也沒你快。”

令狐沖連連點頭,道:“是,是!想來這是教人如何料敵機先?!憋L清揚拍手贊道:“對,對!孺子可教?!蠑硻C先’這四個字,正是這劍法的精要所在,任何人一招之出,必定有若干征兆。他下一刀要砍向你的左臂,眼光定會瞧向你左臂,如果這時他的單刀正在右下方,自然會提起刀來,劃個半圓,自上而下的斜向下砍。”于是將這第三劍中克破快刀的種種變化,一項項詳加剖析。令狐沖只聽得心曠神怡,便如一個鄉(xiāng)下少年忽地置身于皇宮內(nèi)院,目之所接,耳之所聞,莫不新奇萬端。這第三招變化繁復(fù)之極,令狐沖于一時之間,所能領(lǐng)會的也只十之二三,其余的便都硬記在心。一個教得起勁,一個學得用心,竟不知時刻之過,猛聽得田伯光在洞外大叫:“令狐兄,天光啦,睡醒了沒有?”

令狐沖一呆,低聲道:“啊喲,天亮啦。”風清揚嘆道:“只可惜時刻太過迫促,但你學得極快,已遠過我的指望。這就出去跟他打罷!”令狐沖道:“是。”閉上眼睛,將這一晚所學大要,默默存想了一遍,突然睜開眼來,道:“太師叔,徒孫尚有一事未明,何以這種種變化,盡是進手招數(shù),只攻不守?”風清揚道:“獨孤九劍,有進無退!招招都是進攻,攻敵之不得不守,自己當然不用守了。創(chuàng)制這套劍法的獨孤求敗前輩,名字叫做‘求敗’,他老人家畢生想求一敗而不可得,這劍法施展出來,天下無敵,又何必守?如果有人攻得他老人家回劍自守,他老人家真要心花怒放,喜不自勝了。”令狐沖喃喃的道:“獨孤求敗,獨孤求敗?!毕胂螽斈赀@位前輩仗劍江湖,無敵于天下,連找一個對手來逼得他回守一招都不可得,委實令人可驚可佩。

只聽田伯光又在呼喝:“快出來,讓我再砍你兩刀?!绷詈鼪_叫道:“我來也!”風清揚皺眉道:“此刻出去和他接戰(zhàn),有一事大是兇險,他如上來一刀便將你右臂或右腕砍傷,那只有任他宰割,更無反抗之力了。這件事可真叫我擔心。”

令狐沖意氣風發(fā),昂然道:“徒孫盡力而為!無論如何,決不能辜負了太師叔這一晚盡心教導(dǎo)。”提劍出洞,立時裝出一副萎靡之狀,打了個呵欠,又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說道:“田兄起得好早,昨晚沒好睡嗎?”心中卻在盤算:“我只須挨過眼前這個難關(guān),再學幾個時辰,便永遠不怕他了?!碧锊庖慌e單刀,說道:“令狐兄,在下實在無意傷你,但你太也固執(zhí),說甚么也不肯隨我下山。這般斗將下去,逼得我要砍你十刀廿刀,令得你遍體鱗傷,豈不是十分的對你不???”令狐沖心念一動,說道:“倒也不須砍上十刀廿刀,你只須一刀將我右臂砍斷,要不然砍傷了我右手,叫我使不得劍。那時候你要殺要擒,豈不是悉隨尊便?”田伯光搖頭道:“我只是要你服輸,何必傷你右手右臂?”令狐沖心中大喜,臉上卻裝作深有憂色,說道:“只怕你口中雖這么說,輸?shù)眉绷?,到頭來還是甚么野蠻的毒招都使將出來?!碧锊獾溃骸澳悴挥靡匝哉Z激我。田伯光一來跟你無怨無仇,二來敬你是條有骨氣的漢子,三來真的傷你重了,只怕旁人要跟我為難。出招罷!”令狐沖道:“好!田兄請?!碧锊馓摶我坏?,第二刀跟著斜劈而出,刀光映日,勢道甚是猛惡。令狐沖待要使用“獨孤九劍”中第三劍的變式予以破解,哪知田伯光的刀法實在太快,甫欲出劍,對方刀法已轉(zhuǎn),終是慢了一步。他心中焦急,暗叫:“糟糕,糟糕!新學的劍法竟然完全用不上,太師叔一定在罵我蠢才?!痹俨饠?shù)招,額頭汗水已涔涔而下。豈知自田伯光眼中看出來,卻見他劍法凌厲之極,每一招都是自己刀法的克星,心下也是吃驚不小,尋思:“他這幾下劍法,明明已可將我斃了,卻為甚么故意慢了一步?是了,他是手下留情,要叫我知難而退。可是我雖然‘知難’,苦在不能‘而退’,非硬挺到底不可?!彼闹羞@么想,單刀劈出時勁力便不敢使足。兩人互相忌憚,均是小心翼翼的拆解。又斗一會,田伯光刀法漸快,令狐沖應(yīng)用獨孤氏第三劍的變式也漸趨純熟,刀劍光芒閃爍,交 手越來越快。驀地里田伯光大喝一聲,右足飛起,踹中令狐沖小腹。令狐沖身子向后跌出,心念電轉(zhuǎn):“我只須再有一日一夜 的時刻,明日此時定能制他?!碑敿此γ撌?,雙目緊閉,凝住呼吸,假作暈死之狀。田伯光見他暈去,吃了一驚,但深知他狡譎多智,不敢俯身去看,生怕他暴起襲擊,敗中求勝,當下橫刀身前,走近幾步,叫道:“令狐兄,怎么了?”叫了幾聲,才見令狐沖悠悠醒轉(zhuǎn),氣息微弱,顫聲道:“咱們……咱們再打過。”支撐著要站起身來,左腿一軟,又摔倒在地。田伯光道:“你是不行的了,不如休息一日,明兒隨我下山去罷?!绷詈鼪_不置可否,伸手撐地,意欲站起,口中不住喘氣。田伯光更無懷疑,踏上一步,抓住他右臂,扶了他起來,但踏上這一步時若有意,若無意的踏住了令狐沖落在地下的長劍,右手執(zhí)刀護身,左手又正抓在令狐沖右臂的穴道之上,叫他無法行使詭計。令狐沖全身重量都掛在他的左手之上,顯得全然虛弱無力,口中卻兀自怒罵:“誰要你討好?他奶奶的?!币货艘还盏幕厝攵粗?。風清揚微笑道:“你用這法子取得了一日一夜 ,竟不費半點力氣,只不過有點兒卑鄙無恥?!绷詈鼪_笑道:“對付卑鄙無恥之徒,說不得,只好用點卑鄙無恥的手段?!憋L清揚正色道:“要是對付正人君子呢?”令狐沖一怔,道:“正人君子?”一時答不出話來。風清揚雙目炯炯,瞪視著令狐沖,森然問道:“要是對付正人君子,那便怎樣?”令狐沖道:“就算他真是正人君子,倘若想要殺我,我也不能甘心就戮,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卑鄙無恥的手段,也只好用上這么一點半點了?!憋L清揚大喜,朗聲道:“好,好!你說這話,便不是假冒為善的偽君子。大丈夫行事,愛怎樣便怎樣,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甚么武林規(guī)矩,門派教條,全都是放他媽的狗臭屁!”

令狐沖微微一笑,風清揚這幾句話當真說到了他心坎中去,聽來說不出的痛快,可是平素師父諄諄叮囑,寧可性命不要,也決計不可違犯門規(guī),不守武林規(guī)矩,以致敗了華山派的清譽,太師叔這番話是不能公然附和的;何況“假冒為善的偽君子”云云,似乎是在譏刺他師父那“君子劍”的外號,當下只微微一笑,并不接口。

風清揚伸出干枯的手指撫摸令狐沖頭發(fā),微笑道:“岳不群門下,居然有你這等人才,這小子眼光是有的,倒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彼f的“這小子”,自然是指岳不群了。他拍拍令狐沖的肩膀,說道:“小娃子很合我心意,來來來,咱們把獨孤大俠的第一劍和第三劍再練上一些?!碑斚掠謱ⅹ毠率系牡谝粍褚v述,待令狐沖領(lǐng)悟后,再將第三劍中的有關(guān)變化,連講帶比,細加指點。后洞中所遺長劍甚多,兩人都以華山派的長劍比劃演式。令狐沖用心記憶,遇到不明之處,便即詢問。這一日時候充裕,學劍時不如前晚之迫促,一劍一式均能闡演周詳。晚飯之后,令狐沖睡了兩個時辰,又再學招。次日清晨,田伯光只道他早一日受傷不輕,竟然并不出聲索戰(zhàn)。令狐沖樂得在后洞繼續(xù)學劍,到得午末未初,獨孤式第三劍的種種變化已盡數(shù)學全。風清揚道:“今日倘若仍然打他不過,也不要緊。再學一日一晚,無論如何,明日必勝。”令狐沖應(yīng)了,倒提本派前輩所遺下的一柄長劍,緩步走出洞來,見田伯光在崖邊眺望,假作驚異之色,說道:“咦,田兄,你怎么還不走?”田伯光道:“在下恭候大駕。昨日得罪,今日好得多了罷?”令狐沖道:“也不見得好,腿上給田兄所砍的這一刀,痛得甚是厲害?!碧锊庑Φ溃骸爱斎赵诤怅栂喽罚詈謧麆菘杀冉袢罩氐枚嗔?,卻也不曾出過半句示弱之言。我深知你鬼計多端,你這般裝腔作勢,故意示弱,想攻我一個出其不意,在下可不會上當?!?br/>
令狐沖笑道:“你這當已經(jīng)上了,此刻就算醒覺,也來不及啦!田兄,看招!”劍隨聲出,直刺其胸。田伯光舉刀急擋,卻擋了個空。令狐沖第二劍又已刺了過來。田伯光贊道:“好快!”橫刀封架。令狐沖第三劍、第四劍又已刺出,口中說道:“還有快的?!钡谖鍎?、第六劍跟著刺出,攻勢既發(fā),竟是一劍連著一劍,一劍快似一劍,連綿不絕,當真學到了這獨孤劍法的精要,“獨孤九劍,有進無退”,每一劍全是攻招。十余劍一過,田伯光膽戰(zhàn)心驚,不知如何招架才是,令狐沖刺一劍,他便退一步,刺得十余劍,他已退到了崖邊。令狐沖攻勢絲毫不緩,刷刷刷刷,連刺四劍,全是指向他要害之處。田伯光奮力擋開了兩劍,第三劍無論如何擋不開了,左足后退,卻踏了個空。他知道身后是萬丈深谷,這一跌下去勢必粉身碎骨,便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猛力一刀砍向地下,借勢穩(wěn)住身子。令狐沖的第四劍已指在他咽喉之上。田伯光臉色蒼白,令狐沖也是一言不發(fā),劍尖始終不離他的咽喉。過了良久,田伯光怒道:“要殺便殺,婆婆媽媽作甚?”令狐沖右手一縮,向后縱開數(shù)步,道:“田兄一時疏忽,給小弟占了機先,不足為憑,咱們再打過。”田伯光哼了一聲,舞動單刀,猶似狂風驟雨般攻將過來,叫道:“這次由我先攻,可不能讓你占便宜了?!绷詈鼪_眼見他鋼刀猛劈而至,長劍斜挑,徑刺他小腹,自己上身一側(cè),已然避開了他刀鋒。田伯光見他這一劍來得峻急,疾回單刀,往他劍上砸去,自恃力大,只須刀劍相交 ,準能將他長劍砸飛。令狐沖只一劍便搶到了先著,第二劍、第三劍源源不絕的發(fā)出,每一劍都是又狠且準,劍尖始終不離對手要害。田伯光擋架不及,只得又再倒退,十余招過去,竟然重蹈覆轍,又退到了崖邊。令狐沖長劍削下,逼得他提刀護住下盤,左手伸出,五指虛抓,正好搶到空隙,五指指尖離他胸口膻中穴已不到兩寸,凝指不發(fā)。田伯光曾兩次被他以手指點中膻中穴,這一次若再點中,身子委倒時不再是暈在地下,卻要跌入深谷之中了,眼見他手指虛凝,顯是有意容讓。兩人僵持半晌,令狐沖又再向后躍開。田伯光坐在石上,閉目養(yǎng)了會神,突然間一聲大吼,舞刀搶攻,一口鋼刀直上直下,勢道威猛之極。這一次他看準了方位,背心向山,心想縱然再給你逼得倒退,也是退入山洞之中,說甚么也要決一死戰(zhàn)。

令狐沖此刻于單刀刀招的種種變化,已盡數(shù)了然于胸,待他鋼刀砍至,側(cè)身向右,長劍便向他左肩削去。田伯光回刀相格,令狐沖的長劍早已收而刺他左腰。田伯光左臂與左腰相去不到一尺,但這一回刀,守中帶攻,含有反擊之意,力道甚勁,鋼刀直蕩了出去,急切間已不及收刀護腰,只得向右讓了半步。令狐沖長劍起處,刺向他左頰。田伯光舉刀擋架,劍尖忽地已指向左腿。田伯光無法再擋,再向右踏出一步。令狐沖一劍連著一劍,盡是攻他左側(cè),逼得他一步又一步地向右退讓,十余步一跨,已將他逼向右邊石崖的盡頭。該處一塊大石壁阻住了退路,田伯光背心靠住巖石,舞起七八個刀花,再也不理令狐沖長劍如何攻來,耳中只聽得嗤嗤聲響,左手衣袖、左邊衣衫、左足褲管已被長劍接連劃中了六劍。這六劍均是只破衣衫,不傷皮肉,但田伯光心中雪亮,這六劍的每一劍都能教自己斷臂折足,破肚開膛,到這地步,霎時間只覺萬念俱灰,哇的一聲,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令狐沖接連三次將他逼到了生死邊緣,數(shù)日之前,此人武功還遠勝于己,此刻竟是生殺之權(quán)操于己手,而且勝來輕易,大是行有余力,臉上不動聲色,心下卻已大喜若狂,待見他大敗之后口噴鮮血,不由得歉疚之情油然而生,說道:“田兄,勝敗乃是常事,何必如此?小弟也曾折在你手下多次!”田伯光拋下單刀,搖頭道:“風老前輩劍術(shù)如神,當世無人能敵,在下永遠不是你的對手了?!绷詈鼪_替他拾起單刀,雙手遞過,說道:“田兄說得不錯,小弟僥幸得勝,全憑風太師叔的指點。風太師叔想請?zhí)镄执饝?yīng)一件事?!碧锊獠唤訂蔚?,慘然道:“田某命懸你手,有甚么好說的?!绷詈鼪_道:“風太師叔隱居已久,不預(yù)世事,不喜俗人煩擾。田兄下山之后,請勿對人提起他老人家的事,在下感激不盡?!碧锊饫淅涞牡溃骸澳阒豁氝@么一劍刺將過來,殺人滅口,豈不干脆?”令狐沖退后兩步,還劍入鞘,說道:“當日田兄武藝遠勝于我之時,倘若一刀將我殺了,焉有今日之事?在下請?zhí)镄植幌蚺匀诵孤段绎L太師叔的行蹤,乃是相求,不敢有絲毫脅迫之意。”田伯光道:“好,我答允了?!绷詈鼪_深深一揖,道:“多謝田兄?!碧锊獾溃骸拔曳蠲皝碚埬阆律健_@件事田某干不了,可是事情沒完。講打,我這一生是打你不過的了,卻未必便此罷休。田某性命攸關(guān),只好爛纏到底,你可別怪我不是好漢子的行徑。令狐兄,再見了?!闭f著一抱拳,轉(zhuǎn)身便行。令狐沖想到他身中劇毒,此番下山,不久便毒發(fā)身亡,和他惡斗數(shù)日,不知不覺間已對他生出親近之意,一時沖動,脫口便想叫將出來:“我隨你下山便了?!钡S即想起,自己被罰在崖上思過,不奉師命,決不能下崖一步,何況此人是個作惡多端的采花 大盜,這一隨他下山,變成了和他同流合污,將來身敗名裂,禍患無窮,話到口邊,終于縮住。眼見他下崖而去,當即回入山洞,向風清揚拜伏在地,說道:“太師叔不但救了徒孫性命,又傳了徒孫上乘劍術(shù),此恩此德,永難報答?!憋L清揚微笑道:“上乘劍術(shù),上乘劍術(shù),嘿嘿,還差得遠呢。”他微笑之中,大有寂寞凄涼的味道。令狐沖道:“徒孫斗膽,求懇太師叔將獨孤九劍的劍法盡數(shù)傳授?!憋L清揚道:“你要學獨孤九劍,將來不會懊悔么?”

令狐沖一怔,心想將來怎么會懊悔?一轉(zhuǎn)念間,心道:“是了,這獨孤九劍并非本門劍法,太師叔是說只怕師父知道之后會見責于我。但師父本來不禁我涉獵別派劍法,曾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再者,我從石壁的圖形之中,已學了不少恒山、衡山、泰山、嵩山各派的劍法,連魔教十長老的武功也已學了不少。這獨孤九劍如此神妙,實是學武之人夢寐以求的絕世妙技,我得蒙本門前輩指點傳授,當真是莫大的機緣?!碑敿窗莸溃骸斑@是徒孫的畢生幸事,將來只有感激,決無懊悔?!憋L清揚道:“好,我便傳你。這獨孤九劍我若不傳你,過得幾年,世上便永遠沒這套劍法了。”說時臉露微笑,顯是深以為喜,說完之后,神色卻轉(zhuǎn)凄涼,沉思半晌,這才說道:“田伯光決不會就此甘心,但縱然再來,也必在十天半月之后。你武功已勝于他,陰謀詭計又勝于他,永遠不必怕他了。咱們時候大為充裕,須得從頭學起,扎好根基?!庇谑菍ⅹ毠戮艅Φ谝粍Φ摹翱傇E式”依著口訣次序,一句句的解釋,再傳以種種附于口訣的變化。令狐沖先前硬記口訣,全然未能明白其中含意,這時得風清揚從容指點,每一刻都領(lǐng)悟到若干上乘武學的道理,每一刻都學到幾項奇巧奧妙的變化,不由得歡喜贊嘆,情難自已。一老一少,便在這思過崖上傳習 獨孤九劍的精妙劍法,自“總訣式”、“破劍式”、“破刀式”以至“破槍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而學到了第九劍“破氣式”。那“破槍式”包括破解長槍,大戟、蛇矛、齊眉棍、狼牙棒、白蠟桿、禪杖、方便鏟種種長兵刃之法?!捌票奘健逼频氖卿摫蕖㈣F锏、點穴橛、拐子,蛾眉刺、匕首、板斧、鐵牌、八角槌、鐵椎等等短兵刃,“破索式”破的是長索,軟鞭、三節(jié)棍,鏈子槍、鐵鏈、漁網(wǎng)、飛錘流星等等軟兵刃。雖只一劍一式,卻是變化無窮,學到后來,前后式融會貫通,更是威力大增。最后這三劍更是難學?!捌普剖健逼频氖侨_指掌上的功夫,對方既敢以空手來斗自己利劍,武功上自有極高造詣,手中有無兵器,相差已是極微。天下的拳法、腿法、指法、掌法繁復(fù)無比,這一劍“破掌式”,將長拳短打、擒拿點穴、魔爪虎爪、鐵沙神掌,諸般拳腳功夫盡數(shù)包括內(nèi)在?!捌萍健边@個“箭”字,則總羅諸般暗器,練這一劍時,須得先學聽風辨器之術(shù),不但要能以一柄長劍擊開敵人發(fā)射來的種種暗器,還須借力反打,以敵人射來的暗器反射傷敵。至于第九劍“破氣式”,風清揚只是傳以口訣和修習 之法,說道:“此式是為對付身具上乘內(nèi)功的敵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獨孤前輩當年挾此劍橫行天下,欲求一敗而不可得,那是他老人家已將這套劍法使得出神入化之故。同是一門華山劍法,同是一招,使出來時威力強弱大不相同,這獨孤九劍自也一般。你縱然學得了劍法,倘若使出時劍法不純,畢竟還是敵不了當世高手,此刻你已得到了門徑,要想多勝少敗,再苦練二十年,便可和天下英雄一較長短了。”令狐沖越是學得多,越覺這九劍之中變化無窮,不知要有多少時日,方能探索到其中全部奧秘,聽太師叔要自己苦練二十年,絲毫不覺驚異,再拜受教,說道:“徒孫倘能在二十年之中,通解獨孤老前輩當年創(chuàng)制這九劍的遺意,那是大喜過望了?!憋L清揚道:“你倒也不可妄自菲薄,獨孤大俠是絕頂聰明之人,學他的劍法,要旨是在一個‘悟’字,決不在死記硬記。等到通曉了這九劍的劍意,則無所施而不可,便是將全部變化盡數(shù)忘記,也不相干,臨敵之際,更是忘記得越干凈徹底,越不受原來劍法的拘束。你資質(zhì)甚好,正是學練這套劍法的材料。何況當今之世,真有甚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嘿嘿,只怕也未必。以后自己好好用功,我可要去了。”令狐沖大吃一驚,顫聲道:“太師叔,你……你到哪里去?”風清揚道:“我本在這后山居住,已住了數(shù)十年,日前一時心喜,出洞來授了你這套劍法,只是盼望獨孤前輩的絕世武功不遭滅絕而已。怎么還不回去?”令狐沖喜道:“原來太師叔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沒有了。徒孫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師叔的寂寞?!憋L清揚厲聲道:“從今以后,我再也不見華山派門中之人,連你也非例外?!币娏詈鼪_神色惶恐,便語氣轉(zhuǎn)和,說道:“沖兒,我跟你既有緣,亦復(fù)投機。我暮年得有你這樣一個佳子弟傳我劍法,實是大暢老懷。你如心中有我這樣一個太師叔,今后別來見我,以至令我為難?!绷詈鼪_心中酸楚,道:“太師叔,那為甚么?”風清揚搖搖頭,說道:“你見到我的事,連對你師父也不可說起?!绷詈鼪_含淚道:“是,自當遵從太師叔吩咐。”風清揚輕輕撫摸他頭,說道:“好孩子,好孩子!”轉(zhuǎn)身下崖。令狐沖跟到崖邊,眼望他瘦削的背影飄飄下崖,在后山隱沒,不由得悲從中來。

令狐沖和風清揚相處十余日,雖然聽他所談?wù)撝附痰闹皇莿Ψǎ谒h論風范,不但欽仰敬佩,更是覺得親近之極,說不出的投機。風清揚是高了他兩輩的太師叔,可是令狐沖內(nèi)心,卻隱隱然有一股平輩知己、相見恨晚的交 誼,比之恩師岳不群,似乎反而親切得多,心想:“這位太師叔年輕之時,只怕性子和我差不多,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任性行事的性格。他教我劍法之時,總是說‘人使劍法,不是劍法使人’,總說‘人是活的,劍法是死的,活人不可給死劍法所拘’。這道理千真萬確,卻為何師父從來不說?”他微一沉吟,便想:“這道理師父豈有不知?只是他知道我性子太過隨便,跟我一說了這道理,只怕我得其所在,亂來一氣,練劍時便不能循規(guī)蹈矩。等到我將來劍術(shù)有了小成,師父自會給我詳加解釋。師弟師妹們武功未夠火候,自然更加不能明白這上乘劍理,跟他們說了也是白說?!庇窒耄骸疤珟熓宓膭πg(shù),自己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可惜他老人家從來沒顯一下身手,令我大開眼界。比之師父,太師叔的劍法當然又高一籌了。”回想風清揚臉帶病容,尋思:“這十幾天中,他有時輕聲嘆息,顯然有甚么重大的傷心事,不知為了甚么?”嘆了口氣,提了長劍,出洞便練了起來。

練了一會,順手使出一劍,竟是本門劍法的“有鳳來儀”。他一呆之下,搖頭苦笑,自言自語:“錯了!”跟著又練,過不多時,順手一劍,又是“有鳳來儀”,不禁發(fā)惱,尋思:“我只因本門劍法練得純熟,在心中已印得根深蒂固,使劍時稍一滑溜,便將練熟了的本門劍招夾了進去,卻不是獨孤劍法了。”突然間心念一閃,心道:“太師叔叫我使劍時須當心無所滯,順其自然,那么使本門劍法,有何不可?甚至便將衡山、泰山諸派劍法、魔教十長老的武功夾在其中,又有何不可?倘若硬要劃分,某種劍法可使,某種劍法不可使,那便是有所拘泥了?!贝撕蟊慵慈我獍l(fā)招,倘若順手,便將本門劍法、以及石壁上種種招數(shù)摻雜其中,頓覺樂趣無窮。但五岳劍派的劍法固然各不相同,魔教十長老更似出自六七個不同門派,要將這許多不同路子的武學融為一體,幾乎絕不可能。他練了良久,始終無法融合,忽想:“融不成一起,那又如何?又何必強求?”當下再也不去分辨是甚么招式,一經(jīng)想到,便隨心所欲的混入獨孤九劍之中,但使來使去,總是那一招“有鳳來儀”使得最多。又使一陣,隨手一劍,又是一招“有鳳來儀”,心念一動:“要是小師妹見到我將這招‘有鳳來儀’如此使法,不知會說甚么?”

他凝劍不動,臉上現(xiàn)出溫 柔的微笑。這些日子來全心全意的練劍,便在睡夢之中,想到的也只是獨孤九劍的種種變化,這時驀地里想起岳靈珊,不由得相思之情難以自已。跟著又想:“不知她是否暗中又在偷偷教林師弟學劍?師父命令雖嚴,小師妹卻向來大膽,恃著師娘寵 愛,說不定又在教劍了。就算不教劍,朝夕相見,兩人定是越來越好?!睗u漸的,臉上微笑轉(zhuǎn)成了苦笑,再到后來,連一絲笑意也沒有了。他心意沮喪,慢慢收劍,忽后得陸大有的聲音叫道:“大師哥,大師哥!”叫聲甚是惶急。令狐沖一驚:“啊喲不好!田伯光那廝敗退下山,說道心有不甘,要爛纏到底,莫非他打我不過,竟把個師妹擄劫了去,向我挾持?”急忙搶到崖邊,只見陸大有提著飯籃,氣急敗壞的奔上來,叫道:“大……大師哥……大……師哥,大……事不妙?!?br/>
令狐沖更是焦急,忙問:“怎么?小師妹怎么了?”陸大有縱上崖來,將飯籃在大石上一放,道:“小師妹?小師妹沒事啊。糟糕,我瞧事情不對。”令狐沖聽得岳靈珊無事,已放了一大半心,問道:“甚么事情不對?”陸大有氣喘喘的道:“師父、師娘回來啦?!绷詈鼪_心中一喜,斥道:“呸!師父、師娘回山來了,那不是好得很么?怎么叫做事情不對?胡說八道!”陸大有道:“不,不,你不知道。師父、師娘一回來,剛坐定還沒幾個時辰,就有好幾個人拜山,嵩山、衡山、泰山三派中,都有人在內(nèi)。”令狐沖道:“咱們五岳劍派聯(lián)盟,嵩山派他們有人來見師父,那是平常得緊哪?!标懘笥械溃骸安?,不……你不知道,還有三個人跟他們一起上來,說是咱們?nèi)A山派的,師父卻不叫他們師兄、師弟?!?br/>
令狐沖微感詫異,道:“有這等事?那三個人怎生模樣?”陸大有道:“一個人焦黃面皮,說是姓封,叫甚么封不平。還有一個是個道人,另一個則是矮子,都叫‘不’甚么的,倒真是‘不’字輩的人?!绷詈鼪_點頭道:“或許是本門叛徒,早就給清出了門戶的。”陸大有道:“是??!大師哥料得不錯。師父一見到他們,就很不高興,說道:‘封兄,你們?nèi)辉缫迅A山派沒有瓜葛,又上華山來作甚?’那封不平道:‘華山是你岳師兄買下來的?就不許旁人上山?是皇帝老子封給你的?’師父哼了一聲,說道:‘各位要上華山游玩,當然聽便,可是岳不群卻不是你師兄了,“岳師兄”三字,原封奉還。’那封不平道:‘當年你師父行使陰謀詭計,霸占了華山一派,這筆舊帳,今日可得算算。你不要我叫“岳師兄”,哼哼,算帳之后,你便跪在地下哀求我再叫一聲,也難求得動我呢?!?br/>
令狐沖“哦”了一聲,心想:“師父可真遇上了麻煩?!标懘笥杏值溃骸霸蹅冏龅茏拥穆牭枚际稚鷼猓熋玫谝粋€便喝罵起來,不料師娘這次卻脾氣忒也溫 和,竟不許小師妹出聲。師父顯然沒將這三人放在心上,淡淡的道:‘你要算帳?算甚么帳?要怎樣算法?’那封不平大聲道:‘你篡奪華山派掌門之位,已二十多年啦,到今天還做不夠?應(yīng)該讓位了罷?’師父笑道:‘各位大動陣仗的來到華山,卻原來想奪在下這掌門之位。那有甚么希罕?封兄如自忖能當這掌門,在下自當奉讓?!欠獠黄降溃骸斈昴銕煾笐{著陰謀詭計,篡奪了本派掌門之位,現(xiàn)下我已稟明五岳盟主左盟主,奉得旗令,來執(zhí)掌華山一派。’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支小旗,展將開來,果然便是五岳旗令?!绷詈鼪_怒道:“左盟主管得未免太寬了,咱們?nèi)A山派本門之事,可用不著他來管閑事。他有甚么資格能廢立華山派的掌門?”陸大有道:“是啊,師娘當時也就這么說??墒轻陨脚赡切贞懙睦项^仙鶴手陸柏,就是在衡山劉師叔府上見過的那老家伙,卻極力替那封不平撐腰,說道華山派掌門該當由那姓封的來當,和師娘爭執(zhí)不休。泰山派、衡山派那兩個人,說來氣人,也都和封不平做一伙兒。他們?nèi)陕?lián)群結(jié)黨 ,來和華山派為難來啦。就只恒山派沒人參預(yù)。大……大師哥,我瞧著情形不對,趕緊來給你報訊?!?br/>
令狐沖叫道:“師門有難,咱們做弟子的只教有一口氣在,說甚么也要給師父賣命。六師弟,走!”陸大有道:“對!師父見你是為他出力,一定不會怪你擅自下崖?!绷詈鼪_飛奔下崖,說道:“師父就算見怪,也不打緊。師父是彬彬君子,不喜和人爭執(zhí),說不定真的將掌門人之位讓給了旁人,那豈不糟糕……”說著展開輕功疾奔。

令狐沖正奔之間,忽聽得對面山道上有人叫道:“令狐沖,令狐沖,你在哪兒?”令狐沖道:“是誰叫我?”跟著幾個聲音齊聲問道:“你是令狐沖?”令狐沖道:“不錯!”突然間兩個人影一晃,擋在路心。山道狹窄,一邊更下臨萬丈深谷,這二人突如其來的在山道上現(xiàn)身,突兀無比,令狐沖奔得正急,險些撞在二人身上,急忙止步,和那二人相去已不過尺許。只見這二人臉上都是凹凹凸凸,又滿是皺紋,甚為可怖,一驚之下,轉(zhuǎn)身向后縱開丈余,喝問:“是誰?”卻見背后也是兩張極其丑陋的臉孔,也是凹凹凸凸,滿是皺紋,這兩張臉和他相距更不到半尺,兩人的鼻子幾乎要碰到他鼻子,令狐沖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向旁踏出一步,只見山道臨谷處又站著二人,這二人的相貌與先前四人頗為相似。陡然間同時遇上這六個怪人,令狐沖心中怦怦大跳,一時手足無措。在這霎息之間,令狐沖已被這六個怪人擠在不到三尺見方的一小塊山道之中,前面二人的呼吸直噴到他臉上,而后頸熱呼呼地,顯是后面二人的呼吸。他忙伸手去拔劍,手指剛碰到劍柄,六個怪人各自跨上半步,往中間一擠,登時將他擠得絲毫無法動彈。只聽得陸大有在身后大叫:“喂,喂,你們干甚么?”饒是令狐沖機變百出,在這剎那之間,也不由得嚇得沒了主意。這六人如鬼如魅,似妖似怪,容顏固然可怖,行動更是詭異。令狐沖雙臂向外力張,要想推開身前二人,但兩條手臂被那二人擠住,卻哪里推得出去?他心念電閃:“定是封不平他們一伙的惡徒。”驀地里全身一緊,幾乎氣也喘不過來,四個怪人加緊擠攏,只擠得他骨骼格格有聲。令狐沖不敢與面前怪人眼睜睜的相對,急忙閉住了雙眼,只聽得有個尖銳的聲音說道:“令狐沖,我們帶你去見小尼姑?!绷詈鼪_心道:“啊喲,原來是田伯光這廝的一伙?!苯械溃骸澳銈儾环砰_我,我便拔劍自殺!令狐沖寧死……”突覺雙臂已被兩只手掌牢牢握住,兩只手掌直似鐵鉗。令狐沖空自學了獨孤九劍,卻半點施展不出,心中只是叫苦。只聽得又一人道:“乖乖小尼姑要見你,聽話些,你也是乖孩子。”又一人道:“死了不好,你如自殺,我整得你死去活來?!绷硪蝗说溃骸八蓝妓懒耍氵€整得他死去活來干么?”先一人道:“你要嚇他,便不可說給他聽。給他一聽見,便嚇不倒了。”先一人道:“我偏要嚇,你又待怎樣?”另一人道:“我說還是勸他聽話的好?!毕纫蝗说溃骸拔艺f要嚇,便是要嚇。”另一人道:“我喜歡勸?!眱扇司範柣ハ酄巿?zhí)不休。令狐沖又驚又惱,聽他二人這般瞎吵,心想:“這六個怪人武功雖高,卻似乎蠢得厲害?!碑敿唇械溃骸皣樢矝]用,勸也沒用,你們不放我,我可要自己咬斷舌頭自殺了?!蓖挥X臉頰上一痛,已被人伸手捏住了雙頰。只聽另一個聲音道:“這小子倔強得緊,咬斷了舌頭,不會說話,小尼姑可不喜歡?!庇钟幸蝗说溃骸耙嗌囝^便死了,豈但不會說話而已!”另一人道:“未必便死。不信你倒咬咬看?!毕纫蝗说溃骸拔艺f要死,所以不咬,你倒咬咬看?!绷硪蝗说溃骸拔覟樯趺匆ё约荷囝^?有了,叫他來啊?!?br/>
只聽得陸大有“啊”的一聲大叫,顯是給那些怪人捉住了,只聽一人喝道:“你咬斷自己舌頭,試試看,死還是不死?快咬,快咬!”陸大有叫道:“我不咬,咬了一定要死?!币蝗说溃骸安诲e,咬斷舌頭定然要死,連他也這么說?!绷硪蝗说溃骸八譀]死,這話作不得準?!绷硪蝗说溃骸八麤]咬斷舌頭,自然不死。一咬,便死!”令狐沖運勁雙臂,猛力一掙,手腕登時疼痛入骨,卻哪里掙得動分毫?立然間情急智生,大叫一聲,假裝暈了過去。六個怪人齊聲驚呼,捏住令狐沖臉頰的人立時松手。一人道:“這人嚇死啦!”又一人道:“嚇不死的,哪會如此沒用?!绷硪蝗说溃骸熬退闶撬懒耍膊皇菄標赖??!毕纫蝗说溃骸澳敲词窃跎赖??”陸大有只道大師哥真的給他們弄死了,放聲大哭。一個怪人道:“我說是嚇死的。”另一人道:“你抓得太重,是抓死的?!庇忠蝗说溃骸暗降资窃跎赖模俊绷詈鼪_大聲道:“我自閉經(jīng)脈,自殺死的!”

六怪聽他突然說話,都嚇了一跳,隨即齊聲大笑,都道:“原來沒死,他是裝死?!绷詈鼪_道:“我不是裝死,我死過之后,又活轉(zhuǎn)來了?!币还值溃骸澳惝斦鏁蚤]經(jīng)脈?這功夫可難練得緊,你教教我?!绷硪还值溃骸斑@自閉經(jīng)脈之法高深得很,這小子不會的,他是騙你。”令狐沖道:“你說我不會?我倘若不會,剛才又怎會自閉經(jīng)脈而死?”那怪人搔了搔頭,道:“這個……這個……可有點兒奇了?!?br/>
令狐沖見這六怪武功雖然甚高,頭腦果然魯鈍之至,便道:“你們再不放開我,我可又要自閉經(jīng)脈啦,這一次死了之后,可就活不轉(zhuǎn)了?!弊プ∷氖滞蟮亩值菚r松手,齊道:“你死不得,你要死了,大大的不妙。”令狐沖道:“要我不死也可以,你們讓開路,我有要事去辦?!睋踉谒砬暗亩滞瑫r搖頭,一齊搖向左,又一齊搖向右,齊聲道:“不行,不行。你得跟我去見小尼姑。”令狐沖睜眼提氣,身子縱起,便欲從二怪頭頂飛躍而過,不料二怪跟著躍高,動作快得出奇,兩個身子便如一堵飛墻,擋在他身前。令狐沖和二怪身子一撞,便又掉了下來。他身在半空之時,已伸手握住劍柄,手臂向外一掠,便欲抽劍,突然間肩頭一重,在他身后的二怪各伸一掌,分按他雙肩,他長劍只離鞘一尺,便抽不出來。按在他肩頭的兩只手掌上各有數(shù)百斤力道,他身子登時矮了下去,別說拔劍,連站立也已有所不能。二怪將他按倒后,齊聲笑道:“抬了他走!”站在他身前的二怪各伸一手,抓住他足踝,便將他抬了起來。陸大有叫道:“喂,喂!你們干甚么?”一怪道:“這人嘰哩咕嚕,殺了他!”舉掌便要往他頭頂拍落。令狐沖大叫:“殺不得,殺不得!”那怪人道:“好,聽你這小子的,不殺便不殺,點了他的啞穴。”竟不轉(zhuǎn)身,反手一指,嗤得一聲響,已點了陸大有的啞穴。陸大有正在大叫,但那“啊”的一聲突然從中斷絕,恰如有人拿一把剪刀將他的叫聲剪斷了一般,身子跟著縮成一團 。令狐沖見他這點穴手法認穴之準,勁力之強,生平實所罕見,不由得大為欽佩,喝彩道:“好功夫!”

那怪人大為得意,笑道:“那有甚么希奇,我還有許多好功夫呢,這就試演幾種給你瞧瞧?!比粼谄綍r,令狐沖原欲大開眼界,只是此刻掛念師父的安危,心下大為焦慮,叫道:“我不要看!”那怪人怒道:“你為甚么不看?我偏要你看。”縱身躍起,從令狐沖和抓著他的四名怪人頭頂飛越而過,身子從半空橫過時平掠而前,有如輕燕,姿式美妙已極。令狐沖不由得脫口又贊:“好啊!”那怪人輕輕落地,微塵不起,轉(zhuǎn)過身來時,一張長長的馬臉上滿是笑容,道:“這不算甚么,還有更好的呢。”此人年紀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但性子恰似孩童一般,得人稱贊一句,便欲賣弄不休,武功之高明深厚,與性格之幼稚淺薄,恰是兩個極端。

令狐沖心想:“師父、師娘正受困于大敵,對手有嵩山、泰山諸派好手相助,我便趕了去,那也無濟于事,何不騙這幾個怪人前去,以解師父、師娘之厄?”當即搖頭道:“你們這點功夫,到這里來賣弄,那可差得遠了?!蹦侨说溃骸吧趺床畹眠h?你不是給我們捉住了嗎?”令狐沖道:“我是華山派的無名小卒,要捉住我還不容易?眼前山上聚集了嵩山、泰山、衡山、華山各派好手,你們又豈敢去招惹?”那人道:“要惹便去惹,有甚么不敢?他們在哪里?”另一人道:“我們打賭贏了小尼姑,小尼姑就叫我們來抓令狐沖,可沒叫我去惹甚么嵩山、泰山派的好手。贏一場,只做一件事,做得多了,太不上算。這就走罷。”

令狐沖心下寬慰:“原來他們是儀琳小師妹差來的?那么倒不是我對頭??磥硭麄兪谴蛸€輸了,不得不來抓我,卻要強好勝,自稱贏了一場?!碑斚滦Φ溃骸皩α?,那個嵩山派的好手說道,他最瞧不起那六個橘子皮的馬臉老怪,一見到便要伸手將他們一個個像捏螞蟻般捏死了。只可惜那六個老怪一聽到他聲音,便即遠遠逃去,說甚么也找他們不到。”六怪一聽,立時氣得哇哇大叫,抬著令狐沖的四怪將他身子放下,你一言我一語的道:“這人在哪里?快帶我們?nèi)?,跟他們較量較量?!薄吧趺瘁陨脚?、泰山派,桃谷六仙還真不將他們放在眼里?!薄斑@人活得不耐煩了,膽敢要將桃谷六仙像捏螞蟻般捏死?”令狐沖道:“你們自稱桃谷六仙,他口口聲聲的卻說桃谷六鬼,有時又說桃谷六小子。六仙哪,我勸你們還是遠而避之的為妙,這人武功厲害得很,你們打他不過的?!币还执蠼校骸安恍?,不行!這就去打個明白?!绷硪还值溃骸拔仪魄樾尾幻?,這嵩山派的高手既然口出大言,必有驚人的藝業(yè)。他叫我們桃谷六小子,那么定是我們的前輩,想來一定斗他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快快回去罷?!绷硪蝗说溃骸傲茏钍悄懶?,打都沒打,怎知斗他不過?”那膽小怪人道:“倘若當真給他像捏螞蟻般捏死了,豈不倒霉?打過之后,已經(jīng)給他捏死,又怎生逃法?”

令狐沖暗暗好笑,說道:“是啊,要逃就得趕快,倘若給他得知訊息,追將過來,你們就逃不掉了?!?br/>
那膽小怪人一聽,飛身便奔,一晃之間便沒了蹤影。令狐沖吃了一驚,心想:“這人輕身功夫竟然如此了得?!眳s聽一怪道:“六弟怕事,讓他逃走好了,咱們卻要去斗斗那嵩山派的高手?!逼溆嗨墓侄嫉溃骸叭ィ?!桃谷六仙天下無敵,怕他何來?”

一個怪人在令狐沖肩上輕輕一拍,說道:“快帶我們?nèi)?,且看他怎生將我們像捏螞蟻般捏死了?!绷詈鼪_道:“帶你們?nèi)ナ强梢缘?,但我令狐沖堂堂男子,決不受人脅迫。我不過聽那嵩山派的高手對你們六位大肆嘲諷,心懷不平,又見到你們六位武功高強,心下十分佩服,這才有意仗義帶你們?nèi)フ宜麄兯銕?。倘若你們仗著人多勢眾,硬要我做這做那,令狐沖死就死了,決不依從。”

五個怪人同時拍手,叫道:“很好,你挺有骨氣,又有眼光,看得出我們六兄弟武功高強,我兄弟們也很佩服。”令狐沖道:“既然如此,我便帶你們?nèi)ィ皇且姷剿畷r,不可胡 亂說話,胡 亂行事,免得武林中英雄好漢恥笑桃谷六仙淺薄幼稚,不明世務(wù)。一切須聽我吩咐,否則的話,你們大大丟我的臉,大伙兒都面上無光了?!彼@幾句話原只是意存試探,不料五怪聽了之后,沒口子的答應(yīng),齊聲道:“那再好也沒有了,咱們決不能讓人家再說桃谷六仙淺薄幼稚,不明世務(wù)。”看來“淺薄幼稚,不明世務(wù)”這八字評語,桃谷六仙早就聽過許多遍,心下深以為恥,令狐沖這話正打中了他們心坎。令狐沖點頭道:“好,各位請跟我來?!碑斚驴觳巾樦降雷呷ィ骞蛛S后跟去。行不到數(shù)里,只見那膽小怪人在山巖后探頭探腦的張望,令狐沖心想此人須加激勵,便道:“嵩山派那老兒的武功比你差得遠了,不用怕他。咱們大伙兒去找他算帳,你也一起去罷?!蹦侨舜笙玻溃骸昂?,我也去。”但隨即又問:“你說那老兒的武功和我差得遠,到底是我高得多,還是他高得多?”此人既然膽小,便十分的謹慎小心。令狐沖笑道:“當然是你高得多。剛才你脫身飛奔,輕功高明之極,那嵩山派的老兒無論如何追你不上?!蹦侨舜鬄楦吲d,走到他身旁,不過兀自不放心,問道:“倘若他當真追上了我,那便如何?”令狐沖道:“我和你寸步不離,他如膽敢追上了你,哼,哼!”手拉長劍劍柄,出鞘半尺,拍的一聲,又推入了鞘中,道:“我便一劍將他殺了?!蹦侨舜笙?,叫道:“妙極,妙極!你說過的話可不能不算數(shù)?!绷詈鼪_道:“這個自然。不過他如追你不上,我便不殺他了。”那人笑道:“是啊,他追我不上,便由得他去?!绷詈鼪_暗暗好笑,心想:“你一發(fā)足奔逃,要想追上你可真不容易?!庇窒耄骸斑@六個老兒生性純樸,不是壞人,倒可交 交 ?!闭f道:“在下久聞六位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不知六位尊姓大名。”

六個怪人哪想得到此言甚是不通,一聽到他說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個個便心花怒放。那人道:“我是大哥,叫做桃根仙?!绷硪蝗说溃骸拔沂嵌纾凶鎏腋上??!庇忠蝗说溃骸拔也恢侨邕€是四哥,叫做桃枝仙?!敝钢还秩说溃骸八恢侨邕€是四哥,叫做桃葉仙?!绷詈鼪_奇道:“你們誰是三哥四哥,怎么連自己也不知道?”

桃枝仙道:“不是我二人不知道,是我爹爹媽媽忘了。”桃葉仙插口道:“你爹娘生你之時,如果忘了生過你,你當時一個小娃娃,怎知道世界上有沒有你這個人?”令狐沖忍笑點頭,說道:“很是,很是,幸虧我爹娘記得生過我這個人?!碧胰~仙道:“可不是嗎?”令狐沖問道:“怎地是你們爹媽忘了?”桃葉仙道:“爹爹媽媽生我們兩兄弟之時,是記得誰大誰小的,過得幾年便忘記了,因此也不知到底誰是老三,誰是老四?!敝钢抑ο傻溃骸八ㄒ獱幍嚼先也唤兴?,他便要和我打架,只好讓了他?!绷詈鼪_笑道:“原來你們是兩兄弟?!碧抑ο傻溃骸笆前?,我們是六兄弟。”

令狐沖心想:“有這樣的糊涂父母,難怪生了這樣糊涂的六個兒子來?!毕蚱溆喽说溃骸斑@兩位卻又怎生稱呼?”膽小怪人道:“我來說,我是六弟,叫做桃實仙。我五哥叫桃花仙?!绷詈鼪_忍不住啞然失笑,心想:“桃花仙相貌這般丑陋,和‘桃花’二字無論如何不相稱?!碧一ㄏ梢娝樣行θ荩驳溃骸傲值苤?,以我的名字最是好聽,誰都及不上我。”令狐沖笑道:“桃花仙三字,當真好聽,但桃根、桃干、桃枝、桃葉、桃實,五個名字也都好聽得緊。妙極,妙極,要是我也有這樣美麗動聽的名字,我可要歡喜死了?!?br/>
桃谷六仙無不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只覺此人實是天下第一好人。令狐沖笑道:“咱們這便去罷。請哪一位桃兄去解了我?guī)煹艿难ǖ馈D銈兊狞c穴手段太高,我是說甚么也解不開的?!碧夜攘捎指鞯靡豁敻呙?,立時涌將過去,爭先恐后的給陸大有解開了穴道。從思過崖到華山派的正氣堂,山道有十一里之遙,除了陸大有外,余人腳程均快,片刻間便到。一到正氣堂外,便見勞德諾、梁發(fā)、施戴子、岳靈珊、林平之等數(shù)十名師弟、師妹都站在堂外,均是憂形于色,各人見到大師哥到來,都是大為欣慰。

勞德諾迎了上來,悄聲道:“大師哥,師父和師娘在里面見客?!绷詈鼪_回頭向桃谷六仙打個手勢,叫他們站著不可作聲,低聲道:“這六位是我朋友,不必理會。我想去瞧瞧?!弊叩娇蛷d的窗縫中向內(nèi)張望。本來岳不群、岳夫人見客,弟子決不會在外窺探,但此刻本門遇上重大危難,眾弟子對令狐沖此舉誰也不覺得有甚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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