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冷似刀,一派酸風(fēng)卷怒濤。并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xiàng)澚种凶砩涞?。殘酒憶荊高,燕趙悲歌事未消,憶昨車聲寒易水,今朝,慷慨還過豫讓橋。
——陳維嶄
楊門眾弟子看見云紫蘿去得遠(yuǎn)了,這才各自從躲藏之處出來。閔成龍以掌門大弟子的身份拜謝師姑,說道:“師姑絕世武功,終于打敗了這個兇狠惡毒的賤人,保全了師父的骨肉,弟子輩固然感激,師父在天之靈,亦可瞑目了。”岳豪說道:“可惜給云紫蘿跑了?!遍h成龍道:“這是師姑寬大為懷,不為已甚,否則這賤人焉能還有命在?”岳豪連忙說道:“是呀,師姑行事,端的是恩威并施,情理兼顧,弟子佩服得很。”心里想道:“大師兄拍馬的本事,可比我高明的多了。這次若不是師姑拿小師弟的性命來威脅云紫蘿,鹿死誰手,只怕還是難以預(yù)料呢?!?
楊大姑臉上好像刮得下一層霜,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別給我臉上貼金,今晚我是難奈她何,便宜了小賤人了。但終須有日,我還是要找她算帳的。好,你們不必多說了,都回去吧。找你們師父的拳經(jīng)劍譜要緊?!?
閔成龍聽得此言,暗暗歡喜,心里想道:“師姑這么說,拳經(jīng)劍譜想必是還在師父家中?!彼鸪鯌岩墒且呀o云紫蘿偷去,后來又懷疑早已落在楊大姑手中,但楊大姑素來以作事精明,手段狠辣著稱,她與云紫蘿交 手?jǐn)?shù)十回合,拳經(jīng)劍譜若是藏在云紫蘿的身上,以她銳利的目光自是看得出來。她沒有威脅云紫蘿把拳經(jīng)劍譜一并交 出,也可以證明的確不是在云紫蘿的身上了。以楊大姑的身份,應(yīng)該是不會對小輩說謊的,她既然要眾弟子回家去找,可見這拳經(jīng)劍譜并沒有拿去。故此閔成龍本來以為是沒有希望的了,聽了她這一句話之后,不由得心思又活動起來。
楊華忽地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喊道:“你們?yōu)槭裁戳R我媽媽,我不跟你們回去。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楊大姑哄他道:“寶寶別哭,你媽是壞人,姑姑才疼你?!睏钊A喊道:“不,你說我媽媽壞話,你才是壞人!”楊大姑皺了皺眉,斥道:“小孩子不懂事,胡說八道!”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用了個巧勁,令他無法動彈,只能哭喊。楊大姑也不理會他的哭喊,便把他抱回家了。
回到楊牧家中,楊大姑把侄兒交 給婢女翠花,便即帶領(lǐng)眾弟子搜查云紫蘿的臥房。她顧著自己的身份,只是從旁監(jiān)視,沒有親自動手。
拳經(jīng)劍譜沒有發(fā)現(xiàn)。卻搜出了楊牧的一封遺書。齊世杰“咦”的一聲叫了起來,說道:“媽,這是舅舅留給你的信呢!”
楊大姑接過來一看,只見信封上寫著“蓮姐親啟”四個大字。楊大姑的閨名正是楊蓮。楊大姑見了這封信,認(rèn)得的確是弟弟的筆跡,不由得有點(diǎn)驚疑不定,一面拆信,一面想道:“難道弟弟早已知道有一天要給云紫蘿害死,預(yù)先留下這封信要我給他報仇么?但這封信放在云紫蘿梳妝臺的抽屜里,這小賤人怎的沒有發(fā)現(xiàn)?”只因楊大姑深信弟弟是給云紫蘿害死的,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還可能有其他的死因。
豈知拆開了信一看,方知大謬不然。只見信上寫的是:“蓮姐如晤:弟有難言之隱,唯有一死了之。此事與弟婦無關(guān),弟大去之后,吾姐不必勉強(qiáng)伊為弟守寡,倘若伊欲攜子他去,亦可聽其自便。弟之死因,請吾姐亦不必向弟婦追究,總之千萬不可將伊為難,否則弟縱一死亦難瞑目也。又弟若此次僥幸不死,則十年之后,當(dāng)與吾姐細(xì)說其中因由。唯生死渺茫,弟是否尚有一線生機(jī),唯有寄望于上蒼矣。但姐在人前,必須視弟為已死,否則弟縱能此次幸免,終亦難逃大禍也?!?
這封信言辭閃爍,楊大姑看了更是驚疑不定,但在驚疑莫測之中,卻又有了幾分意外之喜了,楊大姑不動聲色,暗自想道:“從這封信的口氣看來,弟弟是自殺的了,但何以又有或許可以幸兔的話呢?”突然想起了神偷快活張告訴她的一句話,當(dāng)神偷快活張發(fā)現(xiàn)楊牧自殺不遂,云紫蘿責(zé)備他的時候,楊牧曾經(jīng)說道:“我這次自殺,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笨旎顝垙?fù)述楊牧這句話的時候,亦曾大惑不解地表示過自己的意見:“自殺就是自殺,怎的還會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
楊大姑此時也仍是疑團(tuán) 滿腹,但又好似稍為懂得了一些,從這卦信中閃爍的言辭看來,不正是為一句“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話作了注解么?
“弟弟究竟是真死還是假死?”看了這封信,在楊大姑的心里就不能不有這個疑問了?!伴_棺不見尸體,看來多半還是假死的吧。但弟弟若活著,他又為什么要在十年之后才肯告訴呢?我是他唯一的親人啊!”楊大姑心想。想至此處,不覺有點(diǎn)心傷。不過現(xiàn)在總是有了希望,希望在十年之后可以見到弟弟了,因此楊大姑雖然還是難免有點(diǎn)傷心,但也感到欣慰了。
齊世杰和楊牧的六個弟子屏息以待,待到楊大姑的目光從信箋一移開的時候,齊世杰和閔成龍不約而同道:“媽,舅舅的信說的什么?”“師姑,師父留下了什么遺言?可曾提到了拳經(jīng)劍譜?”
楊大姑將信折好,放入懷中。淡淡說道:“沒有什么?!?
閔成龍詫道:“沒有什么?”半信半疑的神氣,已是不自禁在面色上流露出來。
楊大姑哼了一聲,冷笑說道:“閔成龍,原來你就只是關(guān)心你師父的拳經(jīng)劍譜么?”
閔成龍嚇得面如土色,連忙說道:“不,不,不!師姑,你、你可不要誤會才好。弟子深受師恩,是以想知道恩師有甚遺言交代,我們做弟子的,才好遵從他老人家的指示替他報仇啊。我想師父定然知道我們斗不過云紫蘿,因此或許會有拳經(jīng)劍譜留給我們,好讓我們練成武藝替他報仇。但師父既然沒有提到,弟子自是不敢再問?!?
從墳地回來一直沒有說過話的范魁此時方始問道:“師父究竟為什么死的,遺書可有透露?”
楊大姑冷冷說道:“你還何必再問,當(dāng)然是給云紫蘿害死的。他早已知道云紫蘿有害他之心,所以才留下這封信給我的?!?
楊大姑倒不是存心要陷害云紫蘿,但因她弟弟叫她絕對不可透露他可能還活在人間的秘密,因此只有把他說成是給妻子害死,眾弟子才不會另有懷疑。楊大姑心里想道:“只要我不去和云紫蘿為難,想你們也動不了她一根頭發(fā)。云紫蘿對我無禮,我叫她蒙受不白之冤,也不為過?!?
范魁心里仍在懷疑,想道:“但你又為何說沒什么呢?”當(dāng)然他不敢質(zhì)問師姑,但楊大姑卻已猜到了他想說的話,當(dāng)下淡淡說道:“其實(shí)即使沒有這封信下來,我也知道兇手是誰的了。有這封信,沒這封信都是一樣?!?
岳豪跟著說道:“不錯,有了這許多證據(jù),還有誰敢說不是云紫蘿謀殺的嗎?”說話之時,特地瞪了范魁一眼,范魁低下了頭,不再說話,心里卻想:“此事定有蹊蹺,我就不相信是師娘害死師父?!?
楊大姑道:“你們繼續(xù)搜查吧,我可要出去看看華兒了?!?
楊華此時正在靈堂里又哭又喊,翠花哄他吃飯,他把飯碗也摔破了。
楊大姑皺眉道:“華兒,你怎可這樣不聽話?翠花,讓我來給他吃。華兒,你再淘氣姑姑可要打你了?!?
不料楊華非但不吃楊大姑給他端來的飯,反而脾氣發(fā)得更兇,突然在楊大姑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叫道:“你把我的媽媽趕跑,我恨你!”
楊大姑不由得動起怒來,罵道:“你以為我不敢打你么?”裝模作樣一掌向楊華打去。
忽地有一人喝道:“住手!”楊大姑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只見一個蒙面人已是站在她的面前!
楊大姑外號“辣手觀音”,不但有“金剛六陽手”的絕枝,而且精通暗器功夫,有“聽風(fēng)辨器”之能,只要有一點(diǎn)點(diǎn)聲息,就瞞不過她的耳朵。但如今竟給一個蒙面人來到了她的面前,她方才發(fā)覺,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
但楊大姑畢竟也是個慣經(jīng)風(fēng)浪的巾幗須眉,這一驚雖然是非同小可,還不至于令她亂了心神,驟吃一驚之后,立即鎮(zhèn)定下來,全神戒備。只見這人戴著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這一雙大眼睛正在直上直下的打量著她。
楊大姑喝道:“你是什么人,為何擅闖進(jìn)我的家門?”
那蒙面人則冷冷說道:“你想必就是楊武師的姐姐,人稱辣手觀音的楊大姑吧?”
兩人幾乎是同時向?qū)Ψ桨l(fā)問。
楊大姑冷笑說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外號,為何還敢如此無
蒙面人“哼”了一聲,說道:“別人怕你,我卻正是要來找你的,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只要你回答我的兩個問題?!?
楊大姑道:“我不回答,你又如何?”
蒙面人淡淡說道:“那就請試試是你辣手還是我辣手了?”
楊大姑氣往上沖,但因好奇心起,姑且忍住不發(fā),說道:“好,那你就說來讓我聽聽吧?;夭换卮?,那可就得看我高興不高興了?!?
蒙面人道:“第一個問題,你的弟弟是真死還是假死?第二個問題,云紫蘿哪里去了?”
楊大姑面色一變,悄聲說道:“你是云紫蘿的什么人,這樣關(guān)心她?”
蒙面人道:“現(xiàn)在是我問你,尚未輪到你問我?!?
楊大姑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云紫蘿的舊情人 不是?哼,好大的膽子,居然找上門來啦!”
蒙面人喝道:“住嘴,不許你污蔑云紫蘿!”
楊大姑道:“我偏要說,你怎么樣?好,你問我的兩個問題,我現(xiàn)在就回答你吧。云紫蘿謀殺親夫,早已畏罪私逃了!我正要查究誰是指使她謀殺我弟弟的奸夫!”
蒙面人好似呆了一呆,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道:“不對,不對,唉,難道一一”此時楊大姑已經(jīng)站在他的對面,兩道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防他突然發(fā)難。那蒙面人霍然一省,底下的話就沒有再說下去。
楊大姑冷冷說道:“什么不對?”
蒙面人道:“云紫蘿嫁你弟弟,雖說是彩鳳隨鴉,但她心地善良,既然米已成炊,也必定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
楊大姑怒道:“你們奸夫婬十婦,害死了我的弟弟,還敢在他的靈堂上當(dāng)著我的面辱罵他!”
楊大姑是個武學(xué)大行家,這蒙面人雖然未曾出手,但楊大姑從他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那種神出鬼沒的功夫,和他這雙精光蘊(yùn)目的眼睛,早已看出了他是非同小可的武林高手!楊大姑不由得這樣想道:“是了,牧弟想必是早已察覺那小賤人的私隱,知道她有這樣一個本領(lǐng)高強(qiáng)的情人 ,恐防自己敵不過他,故而要假死的,那小賤人則可能是因?yàn)槟恋軐λ?,她的良心尚未喪失,念及一點(diǎn)夫妻之情,故而只要牧弟從此不再露面人間,讓她可以稱心如意地跟她的舊情人 ,她也就不為已甚,愿意替牧弟的假死遮瞞了?!?
楊大姑自以為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事情的真相一定是這樣,因此她對這個蒙面人就不禁充滿了敵意,而又不敢在他面前泄露半點(diǎn)口風(fēng),讓他猜測得到她的牧弟乃是假死。她一口咬定是這蒙面人串通了云紫蘿害死他的弟弟,為的就是要這蒙面人確信她的弟弟是已死無疑,至于誰是兇手,那就任由這蒙面人去猜度了。
那蒙面人受了楊大姑的辱罵,也不禁發(fā)起怒來,喝道:“你這潑婦,休再胡說!”楊大姑退后一步,默運(yùn)玄功,準(zhǔn)備應(yīng)敵,冷冷說道:“你待怎樣?”
楊大姑知道這蒙面人就要出手,不料這蒙面人卻是身形一晃,從她身旁經(jīng)過,斜踏兩步,走到了靈堂的供桌之前。他踏的乃是五行八卦步法,內(nèi)中藏著精妙的后著,顯然也是在防備著楊大姑的攻擊。
楊大姑剛才拿來給楊華吃的那碗飯還放在供桌上,楊華不肯吃飯,此時正站在供桌旁邊,定著眼神,看姑姑和這蒙面人吵嘴,他正在恨他姑姑,見這蒙面人敢于罵他姑姑,而姑姑又好像有點(diǎn)害怕這蒙面人,心里覺得很是痛快。
楊大姑喝道:“你干什么?”
蒙面人道:“我不屑與你這潑婦一般見識!但你趕走云紫蘿,我可不能讓你再折磨她的孩子了?!碑?dāng)下伸出手來,輕輕撫摸楊華,柔聲道:“好孩子,我?guī)闳フ覌寢?,你說好不好?”
楊華道:“好呀,好呀!我不要姑姑,我要媽媽!”
蒙面人撫摸楊華之際,是弓著腰下半身斜靠供桌的,楊大姑在供桌的另一邊。突然一掌擊下,喝道:“豈有此理,放開我的侄兒!”
楊大姑的金剛掌力有隔物傳功之能,她掌擊供桌,正是想以這種上乘的內(nèi)功,出其不意的打傷蒙面人的。
只聽得“蓬”的一聲,供桌當(dāng)中裂開。供品撒了滿地。蒙面人紋絲不動,反而是楊大姑給震退了兩步。
原來?xiàng)畲蠊檬钩龈粑飩鞴Γ瑢Ψ絽s把她傳來的這股力道反震回去,而且比她原來的力道還更剛猛幾分!
楊大姑又驚又怒,但既然撕破了臉,當(dāng)然也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了。
蒙面人以混元一氣功反震楊大姑的金剛掌力,見楊大姑只是退了一兩步,居然沒有跌倒,亦是不禁心中一凜,想道:“辣手觀音果然名不虛傳,幸虧我的混元一氣功已經(jīng)練成,否則只怕未必就能勝過她呢!”又想:“她不惜打碎弟弟的供桌,看來?xiàng)钅林蓝喟胧羌俚牧恕!?
心念未已,只覺勁風(fēng)颯然,楊大姑又已撲到!掌影翻飛,正是金剛六陽手中的一招精妙殺手!
金剛六陽手一招六式,使將出來,端的是非同小可,這霎那間只見四面八方都是楊大姑的影子,蒙面人的身形,已是在她的掌勢籠罩之下。
楊大姑喝道:“你不放我的侄兒,休想走出我楊家門!”
話聲未了,只聽得勁風(fēng)激蕩,聲如裂帛,那四面八方的掌影,就如風(fēng)卷殘云一般,轉(zhuǎn)瞬間盡都消失。楊大姑垂下雙手,倒躍出一丈之外,蒙面人攜著楊華,卻已到了門口。
蒙面人冷笑道:“我要來就來,要去就去,誰阻得???”
楊大姑悶聲不響,突然一咬牙根:把手一揚(yáng),撒出了一把梅花針,心里想道:“即使誤傷華兒,我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楊大姑的梅花針細(xì)如牛毛,發(fā)出之際,無聲無息,專打人身穴道。她之所以獲得“辣手觀音”的外號,一大半就是由于她有這一套厲害的暗器功夫。此時蒙面人剛好轉(zhuǎn)過了身,背向著她。楊大姑撒出了梅花針,自以為是非中不可。
不料蒙面人的“聽風(fēng)辨器”本領(lǐng)比她還更高明,背后就像長著眼睛似的,恰恰就在她這一把梅花針堪堪射到背后之時,蒙面人籠手袖中,揮袖一卷,楊大姑發(fā)出的這一把梅花針全部插在他的袖子上。密密麻麻的在兩邊衣袖排列成行。但卻沒有一支梅花針能夠穿過他的衣袖射進(jìn)他的穴道。
蒙面人冷笑道:“楊大姑,你還不肯干休,那就只有自討苦吃了。好,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看看我的暗器功夫!”金芒四散,宛如黑夜繁星,殞落如雨,齊世杰幸得他母親及時推開,沒有受傷,那蒙面人見楊大姑能以金剛六陽手的剛猛掌力化為柔勁,抵擋他反射回去的梅花釘,使得這般神妙,也是不禁有點(diǎn)佩服。
楊大姑自知不敵,沉聲說道:“你持強(qiáng)搶了我侄兒,你可不要后悔。除非你現(xiàn)在就殺了我,否則總有一日我要找你報仇?!?
蒙面人冷冷說道:“你雖然潑辣可憎,但罪不至死,我殺你做什么?我一不怕報仇,二不怕和你講理。不錯。這孩子是你侄兒,但他還有比你更親的親人,我是為他的母親奪回兒子,和你到哪里理論,也不怕你!”蒙面人是腳步不??谥姓f話的,說到最后兩句之時,背影早已消失。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還是清清楚楚的送入眾人耳中。
楊大姑頹然坐下,忽聽得岳豪叫道:“大師哥,你怎么啦!”楊大姑回頭一望,只見閔成龍血流滿面,正在呻吟。原來他的面上插有十幾口梅花針。蒙面人反射回來的那一大把梅花針,有一大半給楊大姑打落,有一小半?yún)s是插上了他的面孔了。
大約因?yàn)槊坊ㄡ樂萘亢茌p,插得又不深,所以閔成龍并不如何疼痛,不過由于心中害怕的緣故,還是不免呻吟。
眾人剛才都把注意力放在蒙面人身上,蒙面人走后,方才注意及他。
楊大姑正是滿懷氣惱,見他這個樣子,更是氣上加氣,說道:“人家沒有射瞎你的眼睛,已是對你手下留情了。幾支梅花針要不了你的命的。嚎叫什么?虧你是掌門大師兄,也不怕在師弟面前丟臉,來,我給你醫(yī)。”
閔成龍想道:“你只顧救你侄兒,卻不顧我。哼,你自己也給人家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丟臉么,卻來說我!”但聽得師姑給他治傷,心中有氣也是不敢哼一聲的了。
楊大姑取出了一塊磁石,把閔成龍臉上的梅花針吸了出來,說道:“我這針是沒毒的,你自己敷上金創(chuàng)藥就行啦?!?
岳豪說道:“大師哥我給你敷藥。”為了討好師兄,一面敷藥,一面說道:“還好,還好,針孔 很細(xì),傷好之后,不容易看出來的?!狈犊讨φf道:“可惜大師哥這張英俊的面孔卻變作了麻子啦!”閔成龍怒道:“我變作麻子,你好得意么?”范魁道:“不,我只是為大師哥可惜罷了?!?
閔成龍道:“師姑,弟子受辱,無關(guān)緊要。但小師弟給人搶去,卻是辱及師父英名,假如給人知道那人是從師姑你手中搶去的,那、那就更不好了?!?
楊大姑哼了一聲,說道:“你不用拿話激我,我若不報此仇,也不叫辣手觀音了。”
岳豪說道:“有師姑一力擔(dān)承,自是不愁此仇不報。不過有點(diǎn)棘手的是咱們都不認(rèn)識這個蒙面人,連他的姓名也不知道?!?
楊大姑冷冷說道:“不知道不會打聽嗎?我雖沒見著他的面孔,但憑著他的武功招式,也不至于沒有線索可尋的。好,你們慢慢去找還你師你的劍譜吧,我可要回家了?!?
閔成龍道:“師姑不多住兩天?該不是怪責(zé)弟子吧?”
楊大姑道:“你不是急于報仇么,所以我才要趕回去稟告杰兒的叔祖?。 ?
閔成龍大喜道,“他老人家已經(jīng)回來了嗎?”
原來齊世杰的叔祖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四海神龍”齊建業(yè),齊建業(yè)不但本領(lǐng)高強(qiáng),而且交 游廣闊,長年在外,很少回家。是以倘若要打聽什么武林人物的來歷,向他請教,多半會得到答案。
楊大姑似乎是嫌他問得多余,根本不予理睬,齊世杰道:“叔公回來已經(jīng)有十多天了,聽說不久又要出去的。”楊大姑道:“你已知道叔公不久就要外出,還在這里多說閑話干嘛?”齊世杰應(yīng)聲道:“是?!北称鹦心?,便即跟在母親后面,離開舅舅的家。
蒙面人此時也正在攜著楊華疾走,但走的方向卻與楊大姑母子不同。他是向著楊家屬后的山上走去,去找尋楊牧的墳?zāi)沟摹?
他打敗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辣手觀音”楊大姑,絲毫也不覺得高興,心中只是一片茫然。因?yàn)樗膬蓚€問題還是未曾得到解答,楊牧究竟是真死還是假死?云紫蘿也不知如今是在何方?
楊華給他牽著小手跑路,好像騰云駕霧一般,只聽得耳邊呼呼風(fēng)響,兩旁樹木不住后退,心里又是高興,又是有點(diǎn)害怕,忽覺身子一輕,原來是蒙面人抱起他跳過一道山澗,楊華禁不住“呀”的叫了一聲。
蒙面人將他輕輕放下,微笑說道:“嚇壞了你吧?”
楊華道:“好玩得很,我一點(diǎn)也不害怕。叔叔,你的輕功真好,比我爹爹還好。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道:“我姓宋。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你叫我宋大叔就行了。”楊華道:“宋大叔,咱們現(xiàn)在是去哪兒?”
蒙面人道:“你這次跟我出門,以后就是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我?guī)闳ズ湍愕鎰e?!?
楊華小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說道:“你不是說要和我去找媽媽的么?”
蒙面人道:“不錯。但我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找著你的媽媽,所以我想讓你先向爹爹辭行。”
楊華道:“但爹爹也早已不見了啊,你找得著他嗎?”
蒙面人道:“我是帶你到他墳前磕頭,你爹不是葬在后山嗎?”
楊華道:“不,你到那里也是見不著他的?!?
蒙面人笑道:“當(dāng)然是見不著他。你不明白,你跟著我走就好了?!彼坏朗切『⒆硬欢?,卻不知墳?zāi)乖缫丫蜷_,楊華是因?yàn)樵缫阎拦撞睦餂]有他的爹爹,才這樣說的。
楊華給他拉著飛跑,不敢分神多說,只是接連說了兩聲:“好,跟你,跟你!”
蒙面人心里想道:“這孩子已經(jīng)七歲,還是這么不懂事。倘若找不著云紫蘿,我可是自討苦吃了?!?
但隨即又想道:“云紫蘿失了孩子,一定非常傷心??偟糜幸粋€人來做這件傻事,替她把孩子先帶出去,然后慢慢找她。孟元超不來,只有我宋騰霄來做這一件傻事了?!?
忽地他想起了楊大姑罵他的說話,心中不覺苦笑,又再想道:“那潑婦說我是她的舊情人 ,我倒希望是的。只可惜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她的芳心何屬。當(dāng)然她是不甘愿嫁給楊牧的,但卻不知道她真正喜歡的人是我呢還是孟元超?”
心海波翻,塵封的往事有如沉渣泛起,霎時間都涌到了心頭了?!?
二十年前,當(dāng)云紫蘿還是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女該的時候,他們就是好朋友了。因?yàn)樗麄兺≡谝粋€村莊,兩人的父親也是極好的朋友。
云紫蘿是從外地搬來蘇州的,后來他才知道云紫蘿的父親是一位隱姓埋名的武林高手,少年時闖蕩江湖,和他父親曾經(jīng)有過好幾次共同患難的交 情。他之所以搬來蘇州,或許就是因?yàn)槔夏昙拍?,想和老朋友住在一起的緣故?
后來兩人的父親相繼謝世,但兩家交 誼仍然如故?;⑶鹕缴?,姑蘇臺畔,他和云紫蘿不知曾消磨過多少個月夜花朝?云紫蘿把他當(dāng)作哥哥,他也把云紫蘿看成妹妹。兩小無猜,這句話用在他們身上當(dāng)是再也恰當(dāng)不過的了。
可是到了云紫蘿十五歲那年,他們這兩小無猜的情形忽然有了改變。并不是因?yàn)榇蠹夷昙o(jì)漸漸長大的緣故,而是因?yàn)橐粋€“第三者”突如其來。
這個“第三者”就是后來也變成了他的好朋友的孟元超。
孟元超和云家是世交 ,兩家好像還有點(diǎn)親戚關(guān)系。他來了之后。宋騰霄與云紫蘿原來的“兩小無猜”的情況就一變而為“三人同行”了。每次宋騰霄約她出去游玩,她總是要把孟元超一同叫去。反過來也是一樣,孟元超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也少不了一個宋騰霄。
孟元超體格魁梧,但眉目之間卻有一股清秀之氣,人又沉默寡言,云紫蘿常常打趣他,說他像是江 南的山。
宋騰霄比較活潑,彈得一手好琴。舉止文雅,但有時發(fā)起脾氣來卻很兇。云紫蘿也常常打趣他,說他像江 南的水。
宋騰霄記得有一次他們?nèi)送贾?,游覽西湖。湖中泛舟之后,又到孤山折了梅花回來,再到湖邊的蘇堤漫步。其時己是月上梢頭的時候了。三個人都沉醉在美妙的景色之中。宋騰霄不知他們二人在想些什么,他自己卻在想著心事。清風(fēng)掠過湖面,他嗅到了云紫蘿的發(fā)香。他忽然大膽起來,覺得有些話應(yīng)該和云紫蘿說了。
孤山上有宋代處士林和靖的墳,云紫蘿手捻梅花,低聲吟詠林和靖的名句:“疏影橫斜水深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久不說話的孟元超忽地說道:“我不喜歡林和靖?!痹谱咸}道:“為什么?”孟元超道:“這個人太過矯情?!痹谱咸}道:“何以見得?”孟元超道:“林和靖梅妻鶴子,豈非不近人情?”云紫蘿道:“他以梅為妻,以鶴為子,其中自有樂趣。歷來文士,都說他是高風(fēng)亮節(jié)呢?”孟元超道:“他愛梅愛鶴多過愛世人,充其量不過是個自了漢。”云紫蘿笑道不錯,我知道你胸懷大志。你是個人世的豪杰,不是個出世的隱士。”接著問宋騰霄道:“你呢?”
宋騰霄笑道:“談什么出世入世未免太玄,我倒是因?yàn)槟隳盍肆趾途傅脑?,想到了另一位詩人的名詩來了?!痹谱咸}好似頗感興趣,說道:“誰的詩,念來聽聽。”
宋騰霄道:“這是蘇東坡的詩,正是吟詠西湖的。”于是輕聲念道:“湖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進(jìn)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念完詩后,笑道:“西施是古代的蘇州美人,你是現(xiàn)代的蘇州美人。卻不知你這位西子是愛湖光瀲滟的西湖呢?還是愛山色空進(jìn)的孤山?”
云紫蘿一聽這話臉都紅了。啐道:“亂嚼舌頭?!彼悟v霄笑道:“說說笑又有何妨?不過我倒真想知道你是愛山還是愛水呢?”云紫蘿過了半晌,笑道:“蘇東坡早已替我回答了,湖光也好、山色也好,湖光山色一般佳!”
這一次的試探,沒有得到結(jié)果,不久他們就因?yàn)橐患馔獾氖虑榉质至?。云紫蘿芳心屬誰,始終是一個啞謎。
宋騰霄憫憫前行,雙腳在跑,一顆心也在跑,像野馬一般,跑到了西子湖邊,跑到了小孤山上,回到了過去的日子,往事一幕幕地翻過心頭。
楊華清脆的童音銀玲也似地特地從夢境之中搖醒:“叔叔,不用跑了啦,咱們到了。你瞧,這里哪找得著爹爹?”
宋騰霄定睛一看,只見墳砌倒地,墳?zāi)乖缫丫蜷_,墓旁是一具揭開了蓋的空棺。
云紫蘿給他的啞謎他沒參透,楊牧之死在他心上造成的疑團(tuán) 卻已經(jīng)是揭開了。
宋騰霄道:“你爹爹呢?你知道他躲在哪里?”
楊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們都說爹爹睡在棺村里,可是棺材里可并沒有爹爹!叔叔,他們?yōu)槭裁匆_我呢?”
宋騰霄道:“這件事要見了你的媽媽才能知道。你媽媽呢?”
楊華道:“媽媽打不過姑姑,跑了。”
宋騰霄道:“這墳?zāi)故悄愎霉镁蜷_的嗎?”
楊華說道:“不錯,還有師哥他們。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好人的,但是他們掘爹爹的墳,又和媽媽打架,他們就不是好人了。叔叔,我說的對么?”
宋騰霄道:“對,你的姑姑和大師哥都不是好人。但你也鬧不著理會他們了,你跟我走吧,到長大了才回來,就誰也不敢欺負(fù)你了!
楊華忽道:“不,我現(xiàn)在不想走了。”
宋騰霄道:“為什么,你不是說愿意跟我的么?”
楊華道:“我肚子餓,你拉著我,我也跑不動了?!痹瓉硭?yàn)榘l(fā)脾氣沒有吃中飯,現(xiàn)在肚子正餓得咕咕的叫。
宋騰霄笑道:“不用發(fā)愁,我有好東西給你吃。”打開一個裝滿糕餅的錦盒,說道:“這是合桃酥,這是千層糕,這是桂花糖,你一定喜歡吃的,吃吧?!痹瓉硭麕淼倪@盒糕餅,正是云紫蘿平日最愛吃的蘇州采芝齋的糕餅,想不到未能送給母親,卻給孩子吃了。楊華吃得津津有味,連連贊道:“果然好吃,果然好吃!”宋騰霄在一旁微笑看他吃餅,忽覺這個孩子的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很像是一個人。
一路上宋騰霄因?yàn)樵谙胫氖?,沒有仔細(xì)看他。此時只覺得這個孩子不但是眼神酷似,連面貌也很有幾分像是那個人!
突然間宋騰霄想到了一個本來是不該想的問題:“他是誰的孩子,他是誰的孩子?”
楊華發(fā)覺他的眼神有異,吃了一驚,放下了糕餅,問道:“叔叔,你定著眼珠看我干嘛,是不是怪我吃得太多了?”
宋騰霄道:“不是的,你放心吃吧,我是想著另一個人。”
楊華道:“什么人?”小小的心靈充滿疑惑,為什么叔叔看著他卻想著第二個人。
話猶未了,忽聽得宋騰霄喝遣:“什么人?給我滾出來!”
只見亂草叢中鉆出一個人來,笑嘻嘻地說道:“宋大俠,久違了,還認(rèn)得我神偷快活張么?”
楊華心道:“原來是那晚來過的偷兒,叔叔是想著他?!彼睦镏浪悟v霄是聽得草叢中有悉悉索索的聲響,這才發(fā)覺是有人躲在里面的,他心里想著的人可不是快活張而是他的好友孟元超。
宋騰霄看見了神偷快活張,也是頗為詫異,說道:“快活張,你躲在這里干啥?”
快活張笑道:“我昨晚就躲在這里的了,為的是看人打架?!痹瓉砜旎顝埬耸且?yàn)榘崔嗖幌潞闷嬷?,他知道了楊大姑和閔成龍等人要去掘墳開棺,他就禁不住也要來偷看了。
宋騰霄道:“原來你是躲在這里看楊大姑和云紫蘿打架,但她們的架早已打完了,你為什么還躲在這里不走?”
快活張笑道:“等你呀!”宋騰霄遣:“等我?你知道我一定來這里嗎?”
快活張道:“天亮的時候我本來要走的,已經(jīng)走下山坡了,看見你正在大路上朝著楊家走,我猜你一定像我一樣,想要揭開楊武師的生死之謎,所以我又回到這兒來等你了?!?
宋騰霄道:“你為什么要等我呢?”
快活張道:“有一件事我想麻煩你,你是不是要回蘇州?”
宋騰霄道:“是又怎樣?”
快活張道:“實(shí)不相瞞,我這次是給孟大俠孟元超送信來的,他要我把信交 到楊牧手中,然后取回一件信物,證明我是來過。你知道我這個人是逍遙慣了的,有一件事情束縛著我,總是有點(diǎn)討厭。如果你肯幫忙我?guī)н@件信物回去給孟大俠,我就不用多跑這一趟了,反正你和孟大俠也是最好的朋友,你回到蘇州,想必是會去找他的吧?!?
宋騰霄道:“好,什么信物,拿來讓我看看?!?
宋騰霄打開那幅圖畫,只見書畫中的男子正是他的好朋友孟元超。宋騰霄讀了那首題畫的詞,不由得登時呆了。
快活張不知他此時正是心亂如麻,還在笑道:“畫得很像,對嗎?云紫蘿親筆畫的孟大俠的肖像,這可真是最好的信物!”
謎底終于揭開了,云紫蘿愛的是孟元超。
宋騰霄看看畫中的孟元超,又看看眼前的這個孩子楊華,心中不禁一陣凄迷,感到幾分酸苦。畫中人與眼前人,真是何其相似,何真相似??!
另一個啞謎也揭開了,“他是孟元超的孩子,他是孟元超的孩子!”暮然間宋騰霄恍然大悟了!
一個啞謎揭開了,兩個啞謎揭開了,可是還有著一連串的疑問像絲般的盤繞在他的心中。
最大的一個疑問是:云紫蘿所愛的人既然是孟元超,為什么她卻又嫁了楊牧?
還有,云紫蘿嫁給楊牧,已經(jīng)有了八年了,孟元超當(dāng)時雖然不知,但過了這么多年,也總應(yīng)該打聽到了。為什么孟元超不來找她?難道他不知道云紫蘿懷有他的孩子?又難道他是個始亂終棄的人?
不,孟元超決不會是這樣的人,他和孟元超是好朋友,他是深知這位好朋友的性格的,孟元超是個最重言諾的人,除非他不答應(yīng)你,答應(yīng)了你的事情,他一定會給你做到的。對朋友尚且如此守信重義,何況對待他相愛的人?
還有,楊牧知不知道這個秘密呢?是不是正因?yàn)樗懒诉@個秘密,因而要一死或者是假死了之呢?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一連串得不到解答的疑問,令得宋騰霄不禁感到一片茫然了。
宋騰霄這副失神落魄的樣子,引起了快活張的詫異,他是個機(jī)靈的人,隱隱猜到了幾分,但卻想道:“不知他們?nèi)酥g有著什么復(fù)雜的關(guān)系,但我只求解除束縛,又何必多管他們的閑事?!碑?dāng)下說道:“宋大俠,這個信物麻煩你給我?guī)Щ厝?,你若沒有什么吩咐,我可要走了?!?
宋騰霄道:“且慢,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一問你,孟大俠托你送信給楊武師,你可知道那封信說的是什么?”
快活張搖了搖頭,說道:“宋大俠,你也知道孟大俠是個不歡喜多說話的人,他沒有告訴我那封信的內(nèi)容,我當(dāng)然不敢多間,更不敢偷看了。”宋騰霄早已料到他會這樣回答的,但因這封信是一大關(guān)鍵,所以還是不免問他一問。
宋騰霄想了一想,又再問道:“你是什么時候見到孟大俠的?”快活張道:“一個月前。”宋騰霄道:“他到蘇州已經(jīng)多久了?”快活張道:“對不住,這個我也沒有問他?!彼悟v霄道:“那么他總應(yīng)該和你談及我吧?”快活張道:“不錯,這個他倒是說起了,他說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但他則是要等你回到蘇州他才走的?!彼悟v霄道:“好,我沒有什么再問的了,你走吧?!?
快活張走后,宋騰霄仍然呆呆的站在空棺破墓之旁,如醉如癡地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