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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游劍江湖

梁羽生 著 /

神秘師兄 上傳


  弱水萍飄,蓮臺葉聚,十年心事憑誰訴?劍光刀影燭搖紅,禪心未許沾泥絮。絳草凝珠,曇花隔霧,蓬山有路疑無路??窀枰婚牼菩褧r,龍爭虎斗京華暮。
                                      ——踏莎行
  孟元超和他們距離本來在一丈開外,事前毫無征兆,說到就到。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當真是險到極點,但也妙到毫厘。那兩個人掌心的內(nèi)力還宋來得及吐出,手臂就給他的快刀削下來了。
  那兩個漢子倒了下去,鮮血噴在蕭邵二女身上,驚得她們失聲驚呼。孟元超笑道:“對不住,嚇了你們了?!?
  房間里還有兩個未曾受傷的漢子,這兩個人嚇得面無人色,要想逃跑,雙腿卻是不聽使喚。孟元超喝道:“給我站住,否則這兩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邵紫薇與蕭月仙脫困之后,也不知是否驚魂未定還是別的原因,身子都是搖搖欲墜。陳光世將她們扶穩(wěn),說道:“你們怎么啦,有沒有受傷?”
  孟元超看出不對,鋼刀揚空一閃,喝道:“你們給兩位姑娘服了什么毒藥,快快把解藥拿出來。”
  那兩個沒受傷的漢子顫聲道:“我們沒,沒解藥?!?
  孟元超道:“解藥在誰身上?”那兩個漢子道:“誰也沒有?!泵显鹊溃骸昂f八道,解藥拿不出來,我要你們性命!”
  邵紫薇道:“我也不覺什么,只是氣力使不出來?!?
  那兩個漢子說道:“孟大俠,我們決不敢瞞騙你老人家。廖凡在給她們喝的清水之中下了酥骨散,這是大內(nèi)秘制的一種藥粉,可以化去內(nèi)力,大內(nèi)總管只發(fā)給他們酥骨散,可沒發(fā)給他們解藥,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這藥對身體別無傷害,有解藥固然好得快些,沒解藥也無大礙?!?
  孟無超道:“為什么?”那兩個漢子道:“只須過了三天,藥粉的效力就會自然消失?!?
  蕭月仙道:“還有三天。唉,陳大哥,我們跑不動,可怎能跟你出去?”
  陳光世道:“我有天山雪蓮泡制的碧靈丹,能解百毒,這酥骨散并非特別用于惡的毒藥,說不定可以見效。對啦,你們盤膝靜坐,我助你們運功,見效或許更能快些?!鄙凼挾驴疵媲把芰艿木跋螅患s而同的都閉上眼睛。
  孟元超道:“好,你在這里幫她們治傷,我把這些人另外關起來,免得擾亂你的心神?!碑斚聦⑹軅臎]受傷的都押出去,點了他們的穴道,關在柴房之內(nèi),說道:“待我回來再問你們。”
  在云家大屋搜索一遍,不見再有敵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云紫蘿。
  孟元超放下心上一塊石頭,“原來紫蘿與她姨媽是早已離開此地的了?!碑斚略倥艹鲩T外,此時夏平和廖凡二人早已溜走,通天狐楚天雄也給繆長風殺敗,正在要跑了。
  只聽得嗤嗤聲響,楚天雄忽地身形一矮,打了一個圈圈,待他長身躍起之時,外衣已是解開,掛在繆長風的劍尖上,外衣穿了七八個洞,他卻沒有受傷,一溜煙的跑了。原來他這一招名叫“金蟬脫殼”,是在落敗之際脫身自保的妙招。繆長風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招數(shù),一個疏神,就給他跑掉了。
  繆長風笑道:“這老狐貍果然名不虛傳,狡猾得很?!泵显溃骸熬妥屗馨伞@锩娴臄橙?,我都已料理了,受傷的沒受傷的都關了起來,不愁沒有活口盤問口供?!?
  繆長風道:“陳光世呢?”孟元超道:“在里面替那兩位姑娘療傷?!笨婇L風微笑道:“那么咱們待一會兒進去?!毙南耄骸斑@兩小姑娘都似乎對陳光世有點意思,卻不知他中意的是誰?”
  孟元超料想他是有話要說,心里思潮起伏,默默的點了長頭,兩人便在屋外林邊,徘徊漫步。彼此各懷心事,一時之間,竟是都有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兜了一個圈子,繆長風道:“孟兄,咱們雖是今日初會,我卻聞名已久了。紫蘿曾經(jīng)與我道及,說是和孟兄乃是總角之交 ?!泵显溃骸拔遗c她分手差不多已有十年了??娦忠彩莵硖酵陌??你們相識多久了?”繆長風道:“我是在西洞庭山蕭夫人家里和她認識的,還未夠三個月。不錯,我此來是想探她的消息,但我卻并不準備與她相見?!?
  孟元超怔了一征,說道:“這卻為何?”繆長風道:“請恕冒昧,我有幾句心腹之言,想與孟兄說說。”
  孟元超想不到他要嘛不說,一說便是單刀直入,倒是有幾分喜歡他的爽快!便道:“是關于紫蘿的事吧。”
  繆長風道:“不錯。論起與她相交 之深,我自是遠不及孟兄,不過多少也知道她一點心事?!?
  孟元超苦笑道:“古人有云: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相知深淺,原不在于歲月?!?
  繆長風心想:“想必他已經(jīng)聽到了一些什么閑言閑語?!碑斚乱膊晦q白,接著說道:“孟兄,紫蘿的為人你當然比我清楚,她實在是個勝過須眉的女中豪杰,只可惜遭遇如未免太可悲了?!?
  孟元超道:“你是指她嫁給楊牧這件事么?”
  繆長風道:“孟兄,有件事情或許你未知道,楊牧已經(jīng)把她休了。”孟元超心頭一震,說道:“啊,有這樣的事!”繆長風道:“名義上是楊牧休她,事實上則是她看穿了楊牧這個丈夫的,當下將那日楊牧托四海神龍代他休妻之事告訴孟元超。孟元超聽得又驚又喜,說道:“這樣的丈夫,不要也罷!”
  繆長風道:“不錯,這好比毒瘤,越早割了越好。但紫蘿受了這樣大的打擊,雖然受得起,心也傷透了。孟兄,除了你還有誰能給她慰解,孟兄,你是個胸襟闊大的武林豪杰,想必不會拘泥于世俗之見,嫌她是個再嫁婦人吧?”
  孟元超聽他說得十分真摯,心里甚為感動,卻也禁不住心里苦笑,想道:“大概他還未曾知道我和她已經(jīng)是有了孩子的了,何須他來說媒。只是世事滄桑,人所難料。我縱然有心復合,好事也未必能諧。”
  繆長風道:“孟兄何以沉吟不語,莫非是怪小弟悅錯話么?”
  孟元超道:“繆兄,請你也恕我冒昧,有句話或許是我不該問的。”繆長風道:“孟兄,咱們是一見如故,相交 以心。孟兄有話,請盡管說?!?
  孟元超道:“以繆兄的口氣,繆兄對紫蘿似乎也是十分傾慕。”
  繆長風道:“不錯,我佩服她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巾幗須眉。有一件事情我正想告訴孟兄,我和她已經(jīng)是結拜了的異姓兄妹?!?
  孟元超道:“何以你又沒起求偶之心?”
  繆長風哈哈一笑說道:“姻緣二字,豈可強求?你們雖然隔別十年,我可知道她是一直沒有忘記你的。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孟兄,這份好姻緣應該是你的,你可莫要錯過??!”
  孟元超苦笑道:“多謝吾兄關心,不過此事似乎言之尚早。啊,天色已經(jīng)不早,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時辰啦,陳光世給那兩位姑娘療傷,想必亦已畢事了,咱們還是進去看看吧。”心里想道:“不知紫蘿如今的心情怎樣?她兩次避不見我,我總得見了她的面才能再說?!庇窒耄骸翱婇L風此人果然名不虛傳,是一位值得結交 的朋友,怪不得紫蘿把他視為知已,結為兄妹了。他對紫蘿傾慕備至,我若然與她今世無緣,他們能夠結合,那也是一大佳事?!?
  繆長風見他似乎不愿意再說下去,卻不知他有這樣復雜的心思,暗自想道:“交 淺言深,原也怪不得他不愿意深談下去?!庇谑钦f道:“也好,這班賊人是什么來歷,咱們也應該去盤問盤問了?!?
  邵紫薇和蕭月仙服了碧靈丹之后,得陳光世相助運功,氣力果然漸漸慚復,雖未恢復如初,已是和平常人一樣。她們見了繆長風,都是十分高興,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她們是不知道孟元超和云紫蘿的關系的,言語之中自是不知避忌,老是把繆長風和云紫蘿連在一起來問,使得繆長風甚是尷尬。
  陳光世笑道:“你們別和繆叔叔歪纏了,他還要去審問那班賊人呢!”
  孟元超解開了那班人的穴道,喝道:“按說我本來要把你們一刀兩段,但看在你們不過只是從犯的份上,只要你們肯說實話,我也未嘗不可饒你們一死?!边@幾個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不用怎樣逼供,就都和盤托出來了。盂元超問完了他們的口供,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們倚仗懂得幾手三腳貓的功夫為非作歹,我就廢掉你們的武功吧!”當下捏碎了他們的琵琶骨,卻給他們敷上了金創(chuàng)藥,然后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繆長風嘆道:“想不到竟有這等事情,但不知是否北宮望故意放出來的謠言,好陷害牟宗濤的?”原來在那些人的口供中,已是把牟宗濤曾經(jīng)到過御林軍統(tǒng)領府的事情供了出來。
  陳光世道:“繆叔叔,還有一些事情是這班人都未曾知道的呢。你們聽了一定更要驚訝?!笨婇L風道:“什么事情?”陳光世道:“牟宗濤己是甘心情愿受北宮望的利用,第一,要用他來騙尉遲大俠上當;第二:要用他來謀害一個比李光夏更重要的人。你們猜這個人是誰?”繆長風道:“我怎么知道?”陳光世道:“就是孟大俠!”
  孟元超笑道:“想不到北宮望竟然要和牟宗濤串同了謀害我,我倒是‘受寵 若驚’了呢?!?
  繆長風道:“此事關系重大,這消息你是怎么得來的,可靠嗎?”
  陳光世道:“是我們聽得炎炎和尚和玄風道人說的?!?
  繆氏風道:“啊,炎炎和尚。他就是曾經(jīng)和我在西洞庭山上交 過手的那個禿驢呀!那次他與北宮望的師弟西門灼聯(lián)手,我差點兒吃了他們的虧。只是炎炎和尚本領很是不弱,怎的卻會給你們聽了他們的密商。”
  陳光世道:“說來全是湊巧?!碑斚聦⒛侨赵诎诉_嶺碰上炎炎和尚那些人的聚會,他躲在云臺后面偷聽 ,以及厲南星其后到來,將那些人打跑等等事情說了出來。
  繆長風道:“據(jù)我所知,炎炎和尚、玄風道人乃是北宮望手下一等重要的人物,遠非剛才咱們盤問的這班小腳色可比。這樣說來,事情一定是真的了。孟兄,你倒不可不防呢!”
  陳光世道:“孟大俠,何以你似乎并不怎么驚訝?”
  孟元超笑道:“牟宗濤要想害我,這是我還未想得到的,不過他與北宮望勾結,我倒并不覺得出奇,甚至可以說是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了?!碑斚乱舶言谔┥侥峭碓?jīng)見過牟宗濤送御林軍副統(tǒng)領石朝璣下山的事情說了出來。
  繆長風搖頭嘆息,說道:“牟宗濤本來是個人材,可惜走上了歪路?!庇墼溃骸霸谔┥街畷校乙寻l(fā)覺他的野心不小。一個名心太重的人,一旦走上歪路,朋友想要幫他,只怕也是挽救不來的了。當務之急,咱們須得趕,快進京找到尉遲大俠,揭破牟宗濤的陰謀。可不能只是坐在這里,為他可惜了?!?
  繆長風道:“這個當然,不過孟兄,他們正要對付你,定然嚴密注視你的行蹤,恐怕你有點不大方便去吧?!?
  孟元超縱聲笑道:“我本來想要避避風頭的,如今卻是非去不可了。江湖上以道義為先,尉遲大俠與我交 情雖然不算很深,但也是肝膽相照的朋友,你說我能夠坐視他墜入別人所布的陷井么?”
  繆長風道:“事情也得分頭去辦,咱們總不能一窩蜂的都到京城里去?!?
  邵紫薇和蕭月仙不約而同的都噘起小嘴兒道:“為什么不能去,我們已經(jīng)錯過了泰山之會,這個熱鬧可不能再錯過了??娛迨澹憔蛶覀儽啪?,讓我們趁趁熱鬧吧?!?
  繆長風笑道:“你當是賞花燈、看廟會嗎?這可是要拿性命來冒險的呢?!笔捲孪傻溃骸拔覀儾慌?。”繆長風道:“你不怕我也不讓你去,你出了什么事情,叫我如何向你母親交 待?!?
  蕭月仙道:“可是娘和表姐都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就是想去跟她,也是無從尋找啊。”
  繆長風道:“如若是我知道她們在哪里呢,你聽不聽我的話?”
  蕭月仙背母私逃,遭了這場災難,心里也是很想見她母親的,當下喜道:“繆叔叔,你當真知道我娘在哪兒?!?
  繆長風道:“我和她們分手的時候,你的母親曾經(jīng)說過,如果在這里住不下去,她準備到你的奶媽家去。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她們究竟去了沒有的。”
  蕭月仙道:“啊,原來她們是去了我奶媽那里嗎?這奶媽可是挺疼我的,我知道她住在哪里。那是一條很荒涼的山溝,不過離這里相當遠呢?!?
  繆長風笑道:“奶媽這樣疼愛你,你更應該去了?!?
  蕭月仙又想進京,又想去見母親,沉吟不語。畢竟是邵紫薇懂事一些,說道:“咱們迸京,也幫不了繆叔叔的忙,反而可能給他添上麻煩,不如先去見伯母吧。咱們不聲不響的逃走,她一定十分掛念咱們,再不去見她,她恐怕要急死了?!闭f好說壞,終于把蕭月仙勸服。
  繆長風道:“孟兄,你和光世護送她們,我入京報訊如何,這個差事,我自信擔當?shù)闷?。而你和紫蘿隔別多年,也該見見她了?!?
  孟元超大不高興,說道:“繆兄,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你這樣說,卻也忒是看小我了。我能夠讓你一個人去冒險犯難嗎?再說我想見紫蘿,你也何嘗不想見她?為何你要把這容易的差事讓給我?”
  陳光世不知就里,說道:“孟大俠說得對,邵姑娘和蕭姑娘的武功已經(jīng)恢復,我和她們同去,料想也不至于會出什么事的。繆叔叔你大可以放心。”接著說道:“孟大俠,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那天在八達嶺上,我還碰見了你的好朋友宋騰霄,和你的師妹一位姓呂的姑娘?!?
  孟元超大喜道:“你可知道他們現(xiàn)在哪里?”
  陳光世道:“他說是來游玩的,準備在八達嶺上的一間道觀住兩天,游覽了萬里長城就回京的,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戴家了?!泵显溃骸鞍。麄兪亲≡诖髦兗依??!标惞馐赖溃骸罢?,孟大俠。原來你也認識戴謨的么?”
  孟元超笑道:“這我就更應該趕快進京,去和他們相會了。戴謨稱我雖不認識,但與我的蕭志遠,冷鐵樵兩位大哥是故交 ,一說起來就會知道的!”
  繆長風無可奈何,只好說道:“孟兄,那咱們就一同進京吧。不過,總是小心一點的好。孟兄,我有一樣東西送給你,對你迸京,或許有用?!闭f罷,拿出一張人皮面具,孟元超笑道:“對,我是欽犯,戴上這個玩意兒,縱然氣悶一些,但可以免掉許多麻煩,也只好忍受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即動身,黃昏時分,到了北京,孟元超戴上人皮面具,混在一堆客商之中,果然沒惹什么麻煩,輕輕易易的就進了北京城。
  到了戴家,已是二更時分,敲了半天門,戴謨方才出來,孟元超說了蕭志遠給他的暗號,戴謨知道他是小金川來的人,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孟兄,你來得正好,這里不是說話之所,快進來吧。”
  內(nèi)室坐走,戴謨說道:“孟兄、繆兄,你們兩位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客氣話我不多說了,這兩天風聲正緊,想必你們亦是知道的吧?”
  孟元超心想:“素聞戴謨有小孟嘗之稱,怎的如此驚惶,該不是怕我連累了他吧?”便道:“我只是想來探訪幾位朋友的,知道了消息,我們便走?!?
  戴謨說道:“孟兄,你誤會了,我豈是怕你連累,只是怕連累你呢。這里今晚恐怕會出事!”
  盂元超道:“什么事?”戴謨道:“這個待會兒再告訴你,你要探訪的朋友可是宋騰宵?”孟元超道:“不錯,他回來了沒有?”
  戴謨說道:“還沒回來,我今早才托人帶個口信給他,叫他們在八達嶺多玩兩天才回來?!泵显溃骸奥犝f紅繆會的厲舵主也在這里?”
  戴謨壓低聲音說道:“孟兄,你若是早來一個時辰,不但可以見著厲舵主,還可以見著一位你所意想不到的朋友。”孟元超道:“是誰?”戴謨說道:“神偷快活張。”孟元超道:“啊,快活張也來過了?!毕肫鹕蠚g托他送信去給楊牧,才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情,一年來的變化如此之大,思之不禁慨然。
  戴謨說道:“快活張本來想找宋騰霄幫他的忙的,他見了厲舵主,結果是厲舵主和他一起去了。”孟元超道:“快活張要人家?guī)退氖裁疵??”戴謨說道:“你知道尉遲炯在北京鬧出的事情嗎?”孟元超道:“知道一些?!贝髦冋f道:“快活張得到風聲,聽說尉遲炯和牟宗濤今晚要到總管府救人,他也準備偷入總管府與他們相會。”
  孟元超又驚又喜,說道:“那我們可是來得正巧了。戴大哥,總管府如何去法,你可不可以畫張地圖給我?!?
  戴謨說道:“你們剛到京城,人地生疏,只憑一張地圖去闖,風險太大。而且他們已經(jīng)去了一個時辰,若是出事的話,此刻你們趕去亦是遲了,不如在這里等候消息吧?!闭f至此處,低聲問道:“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人瞧見?”孟元超道:“附近的人家都已關上大門,但有沒有人瞧見我們,可就不知道了。”戴謨說道:“我和公門中人多少有點交 情,但也難保不受他們注意。今晚萬一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們切莫露面。”
  話猶未了,果然便聽得擂鼓似的敲門聲,戴謨笑道:“來得倒是真快呀!”叫孟繆二人躲入密室,便即出去開門,只見來的果然是一班公差。
  戴謨識得那個頭目,抱拳笑道:“王大哥有何貴干?”那頭目道:“薩大人的總管府里鬧刺客!”戴謨佯作大吃一驚,說道:“有這樣的事!”那頭目道:“戴鏢頭,咱們是公事公辦,請你可莫見怪!”戴謨說道:“總管府鬧刺客與我有甚么相關?王大事,你是知道的,近年來我都是閉門家居,從來也不多理外事!”
  那頭目道:“戴鏢頭,你說實話吧,聽說這兩天來很有些生面人在你這里出入,那是些什么人?還在你這里吧?”
  戴謨笑道:“王大哥,想必是誤傳了,不錯,今天是有兩個人來到,他們是我佃戶,交 租來的,早上走了?!蹦穷^目道:“戴鏢頭,不是我不賣你交 情,但奉命而為,卻是非得照例搜一搜不可!”戴謨道:“那就請王大哥隨我來吧?!?
  孟元超與繆長風藏在密室,心中頗是惴惴不安。當然這班公差不會放在他們心上,但萬一給逼得非動手不可的話,這可就要連累在北京有家有業(yè)的戴謨了。
  只聽得戴謨推開房門,說道:“這是最后一間房了,說不定刺客就藏在里面,王大哥你仔細搜查。”那捕頭笑道:“戴鏢頭說笑了,這只是例行公事,我怎能和你老哥太過不去?!闭驹陂T口,隨便看了一看,順手就給戴謨關上房門。孟元超放下心上一塊石頭,想道:“戴謨這實者虛之,虛者實之的攻心戰(zhàn)術,倒是用得不錯。”
  那班公差走了之后,戴謨進來笑道:“沒事啦,這姓王的家伙得了我一錠金元寶,夠他和一班手下大吃大喝十天半月啦?!泵显@才恍然大悟,笑道:“我還道是你善用孫子兵法,原來是財可通神?!?
  戴謨道:“風波是過去了,但你們可是更不能出去啦?!泵显溃骸昂?,咱們就作長夜之談,守候消息吧?!?
  繆長風說起曾在北芒山下與韓威武交 手之事,戴謨慨嘆不已,說道:“前人創(chuàng)業(yè)艱難,可嘆后人不知愛惜,大好的一間震遠鏢局,只怕是要斷送在韓威武的手上了?!泵显溃骸绊n威武雖然算不得俠義道,在江湖上的名聲也還不錯,不知怎的竟會如此?”戴謨說道:“這都是他剛愎自用,以致正人引退,小人得進之故。他最寵 信的手下是楊牧的大弟子閔成龍,這人別無其他本領,唯獨擅于拍馬,拍得他舒舒服服,言聽計從。如今又來了個歐陽堅做他的副總鏢頭,比閔成龍更壞十倍,震遠鏢局焉能不糟?”孟元超道:“歐陽堅可是有真本領大來頭的人啊,他肯屈居韓威武的副手?”戴謨嘆道:“我也是今天方才知道,原來歐陽堅是北宮望設計將他安插進震遠鏢局的。正因為他名氣大,本領高,但對韓威武又肯奉承,韓威武認為得到這樣一個副手,無異給自己增高身價,哪有不落圈套之理?”孟元超吃驚道:“歐陽堅是北宮望派進去的人,這消息哪里來的?可靠吧?”戴謨道:“就是前幾天快活張在御林軍統(tǒng)領府偷聽 到的秘密之一,想必不是虛言。”孟元超道:“快活張別的功夫不怎么樣,輕功卻是一等一的,他去了已有一兩個更次,搜查刺客的人都已經(jīng)來過這里了,怎的還不見他回來?”
  剛說到這里,只聽得屋頂有瓦片碎裂的輕微聲響,孟元超心想:“一定不會是快活張。”他只道是官府的密探,連忙與繆長風使個眼色,兩人正要躲藏,屋頂上那個人已然跳了下來,大出孟元超意料之外,他以為不會是快活張的,誰知卻正是快活張。
  只見快活張衣裳染血,左臂露出一截箭頭,原來是受了傷!
  眾人大吃一驚,連忙將他扶入密室,快活張苦笑道:“慚愧得很,失手啦,給你們添麻煩了。嗯,孟大俠你也來了。這位是——”孟元超道:“這位是繆長風繆大俠。你先別說話,我給你治傷。”快活張笑道:“這算不了什么,干我們這行的掛點彩是家常便飯。一年前我給你到楊牧家中送信,受的傷比這次還重呢?!?
  孟元超用封穴止血之法,點了他傷口附近的穴道,然后拔出箭頭,給他敷上金創(chuàng)藥??旎顝堈勑ψ匀?,眉頭也不皺一下。戴謨本來不大看得起他的,也不由得贊道:“張兄真是硬漢!”
  孟元超道:“好,現(xiàn)在可以任由你說了。你見著尉遲大俠沒有?”戴謨跟著問道:“厲舵主呢?”
  快活張道:“我們還沒有進入總管府,里面的人已是退了出來,大叫大嚷:捉刺客。我們剛好碰上,躲避不及,這就只好和他們交 手啦?!?
  孟元超道:“這么說,你和尉遲大俠是沒有見著。”快活張道:“不錯,李光夏是否救了出來,我們也不知道。厲舵主叫我先跑,我自知本領不濟,幫不了他的忙,只好聽他吩咐,引一班狗腿子追我,這也等于間接幫了他的忙。哼,這班狗腿子跑不過我,暗青子(暗器)可是打得真狠,我一疏神,就中了一技袖箭。我在大街和他們捉迷藏,兜了幾個圈子,才把他們甩掉。戴大哥,你放心,他們給我?guī)讉€圈子一兜。轉得頭昏眼花,根本不知道我是逃向何方,大概不會找到你這兒來的。”
  戴謨笑道:“鷹爪已經(jīng)來過了,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他們拿了我的金元寶,料想也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這我倒可放心得下。我不放心的是厲舵主,他的本領雖然高強,但只怕也是好漢敵不過人多?!?
  剛說到這里,快活張忽道:“噤聲,有夜行人來到!”話猶未了,只見一條黑影捷如飛鳥的越過墻頭,落在這間密室外面的院子里。戴謨躲在窗口,偷看出去,黯淡的月光之下,只見是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少年。
  戴謨看清楚了,不由得啊呀一聲叫將起來,連忙出去迎接。孟元超見此情形,情知是友非敵,跟著出去,小聲問戴謨道:“他是誰?”戴謨說道:“他就是江 大俠的高足,天地會的副舵主李光夏!”
  孟元超、繆長風和快活張是未曾見過李光夏的,聽得戴謨此言,都是又驚又喜,心中俱是想道:“李光夏當然是尉遲炯救出來的無疑了,尉遲炯既然能夠突圍,厲南星的下落想必會有個分曉。但怎的卻不見尉遲炯呢,難道他是還在后頭?”
  當下戴謨將他領入密室,介紹孟繆二人和快活張與他相識。李光夏作了一個羅圈揖,說道:“不知哪位是我恩公?”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吃一驚,戴謨說道:“李少俠,不是尉遲炯和你出來的嗎?”
  李光夏道:“尉遲叔叔就是蒙了臉我也認識。那人決不是尉遲叔叔?!?
  孟元超道:“蒙著臉的,難道是牟宗濤?”
  李光夏:“牟宗濤和我也是見過一兩面的,縱然他蒙了臉我認不出來,但他不過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人,那人的聲音卻甚蒼老,少說也該是個五十歲以上的人了。再說牟宗濤與我的小師叔(金逐流)相交 甚厚,他也用不著蒙臉孔見我?!?
  戴謨說道:“李少俠,你把當時的情形說說,咱們一起參詳參詳。”
  李光夏道:“大約是二更時分,我聽得扭鐵鎖的聲音,牢門打開,一個蒙面人走了進來,和我低聲說道:不要多問,跟我出去。”
  戴謨說道:“牢房沒有看守你的衛(wèi)士么?”
  李光夏道:“那四個衛(wèi)士都像泥塑木雕的站在兩旁,早已給蒙面人點了啞穴和麻穴了。”
  眾人驚疑不已。戴謨說道:“你是重要人犯,薩福鼎派來著守你的衛(wèi)士縱非一流高手,武功亦定非泛泛。那人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點了他們的穴道,這種輕捷超卓的點穴功夫,在當世武學名家之中,恐怕也數(shù)不出幾個?!?
  李光夏道:“我那牢房的鐵鎖是頭號鐵鎖,扭斷它恐怕也非得有金剛指力不行?!?
  眾人紛紛猜測,繆長風道:“當今之世,兼擅金剛指和上乘點穴功夫的,在老一輩的大宗師中,據(jù)我所知也只有少林寺的主持和武當派的掌門人雷震子,但他們二人是決不會到京師來的?!贝髦円驳溃骸安诲e,據(jù)我所知,尉遲炯要扭斷鐵鎖那是辦得到的,但他的點穴功夫只怕就沒有這么高明了?!?
  快活張問道:“我到總管府的時候,他們正在捉拿刺客,據(jù)此推斷,尉遲炯和牟宗濤大概也是二更時分進去的。李少俠,你們出來的時候,可有聽見他們在嚷捉刺客么?”
  李光夏道:“那蒙面人帶找出來,風不吹,草不動,一直到出了總管府之后,才隱隱聽得里面似有奔跑喧嘩之聲 。呀,我不知道尉遲叔叔和牟宗濤今晚也來救我,要是知道,我一定會回去知會他們的?!?
  戴謨道:“那蒙面人帶你出去,后來怎樣?”
  李光夏道:“那人問我,你知道從前震遠鏢局的少鏢頭戴謨么?我說知道。他就說好,那你半個時辰之后,到他家去,自會有義軍的人接應你的。我還有事情要辦,請恕失陪。”
  戴謨越發(fā)詫異,說道:“這位前輩叫你到我家來,莫非他是我的父執(zhí)之輩?但先父的朋友,我十九知道,可并沒有誰是兼擅金剛指和上乘的點穴功夫的。”
  孟元超道:“以這位前輩的口氣,似乎他也知道了我們會在三更左右來到你家,這就更加奇怪了!”
  李光夏道:“這位老前輩的輕功超卓異常,我聽他這么說,以為他定然也會來到戴叔叔的家中和我相會。說不定還可能在半個時辰內(nèi)來到,趕在我的前頭?!贝髦冃Φ溃骸肮植坏媚銊偛乓獑柲囊晃皇悄愕亩鞴恕2贿^他既然這么說,說不定他真的會來。”
  剛說到這里,快活張忽地噓了一聲,說道:“你們聽,又有夜行人來了,一個,兩個,呀,共是三個!”
  戴謨說道:“莫非就是那位老前輩和尉遲炯、厲南星回來了?”
  話猶未了,已是聽得一人喝道:“戴謨,你窩藏要犯,快快出來交 人認罪!”正是現(xiàn)任震遠鏢局副總鏢頭歐陽堅的聲音,繆長風從窗口望出去,認得另外一個是北宮望的師弟西門灼。還有一個道士他不認得。這個道士乃是昨舊剛抵京城的玄風道人。
  歐陽堅、西門灼雙掌齊出。兩股劈空掌力會合,“蓬”的一聲,把門窗震破,歐陽堅得意非凡,哈哈笑道:“一點不錯,李光夏果然是在這里!”西門灼則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怒喝道:“好呀,繆長風,原來你也在這里!我正要找你算帳!”繆長風冷冷說道:“那正是求之不得!”飛身撲出,立即就和西門灼交 起手來。
  玄風道人盯了孟元超一眼,失聲叫道:“這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人犯,你們看,這人可不是北宮大人所要緝拿的疑犯孟元超。原來他們?nèi)穗m然以前未見過孟元超,但卻都是在統(tǒng)領府中見過孟元超的圖畫像的。只因西門灼和歐陽堅的注意力放在繆李二人身上,是故倒是玄風道人首先發(fā)現(xiàn)。孟元超朗聲說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錯,孟元超是我,我就是孟元超!”
  西門灼和繆長風已經(jīng)交 上了手,騰不出身子。歐陽堅“啊呀”一聲,正要撲將上去,玄風道人劍已出鞘,和孟元超斗在一起。玄風道人說道:“歐陽大哥,你去抓李光夏這小子吧?!睔W陽堅見他已搶了先,心想:“抓著李光夏功勞也很不小?!鄙硇我晦D,便向李光夏撲上。
  戴謨喝道:“歐陽堅,在我家中,休得猖狂!”歐陽堅冷笑道:“你窩藏要犯,敢拒捕。嘿,嘿,不是念在你的先人對震遠鏢局不無功勞,我早已把你斃了?!贝髦兟犓崞鹫疬h鏢局,心頭火起,喝道:“震遠鏢局都是毀在你這廝手里!”歐陽堅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好吧,你要自己找死,那只好任由你了!”說話之間,兩人已是迅速對了三掌。
  戴謨家傳的大擒拿手本是武林一絕,但歐陽堅的“雷神指”更是厲害非常的邪派功夫,戴謨疾攻三招,眼看就可抓著歐陽堅左肩的琵琶骨,忽覺掌心熱辣辣的作痛,還沒給他的手指點著穴道,掌心的“勞宮穴”已是受到他的內(nèi)力沖擊。歐陽堅轉守為攻,一掌就向他的頸項劈下。
  忽地青光一閃,李光夏早已在戴家的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長劍,唰的一招“白虹貫日”,逢刺歐陽堅的虎口,歐陽堅倏的變招,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想要強奪他的手中兵刃,不料李光夏變招也是迅速之極,“白虹貫日”倏的變?yōu)椤皺M云斷峰”,歐陽堅若不縮手,那就是把手掌送上去給他砍悼了。歐陽堅心中一凜,退了兩步。
  戴謨又驚又喜,心道:“江 大俠的弟子果然是非同凡晌,怪不得他年紀輕輕,就做了天地會的副幫主。”當下?lián)屜裙ド?,提醒他道:“李少俠,提防他的毒指!”李光夏道:“戴叔叔放心,他的雷神指傷不了我!”
  話猶未了,歐陽堅己是駢指如朝,向他戳來,李光夏果然只是眉頭略皺,招數(shù)依然絲毫不緩,“白虹貫日”,“李廣射石”“鷹擊長空”,“金雞奪粟”,一連幾招進手招數(shù),劍劍凌厲!原來他年紀雖輕,卻已得了江 海天所傳的內(nèi)功心法,歐陽堅的雷神指果然傷不了他。若非他的功力略嫌不足,單打獨斗,已是可以對付得了歐陽堅。
  孟元超和玄風道人交 手,雙方的招數(shù)都是快如閃電。玄風道人暗暗吃驚:“這姓孟的快刀竟似不在尉遲炯之下,只怕我是難以討得便宜了!”俗語說棋高一著,束手束腳,玄風道人的“亂披風”劍法使得快,孟元超的刀使得比他還要快,不到一盞茶的時刻,兩人已是斗了一百余招。百招一過,玄風道人已是落在下風。
  快活張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桿小花槍當作拐杖,走出來幫忙孟元超,孟元超道:“快活張,你出來做什么,這牛鼻子老道我對付得了!”快活張道:“孟爺,我只不過是掛了點彩而已,豈能袖手旁觀?!泵显瑒袼宦牐藭r正使到“奪命快刀”的精妙招數(shù),本來可以把歪風道人的一條手臂削下來的,快活張恰好這時候來到,反而給歪風道人拿他當作盾牌了。
  玄風道人霍地一個轉身,左臂一伸,抓著了快恬張刺來的小花槍,足尖一勾,快活張身形不穩(wěn),傾斜跌倒,正是朝著孟元超倒下,孟元超那一刀如何還劈得下去?還幸虧孟元超的刀法已是到了收發(fā)自如的境界,當下迅即收招,把快活張拉開,斜躍三步。玄風道人趁這時機,早已跑了。
  孟元超不禁眉頭一皺,暗暗叫了一聲“可惜”,想道:“快活張一向精明機警,怎的這次卻如此糊涂,不自量力?”快活張滿面羞慚,說道:“我只道自己傷得不重,誰知竟如此不濟,孟爺,這次反幫了你的倒忙了?!泵显瑹o暇責備他,只能說道:“你進去歇歇吧,可別再出來了。”
  繆長風以太清氣功對付西門灼的玄陰掌,此時已漸漸分出勝負。只見西門灼額現(xiàn)青筋,狠狠發(fā)掌。每一掌發(fā)出,都卷起一股寒風??婇L風卻是神色自如,從容應付。表面看來,他的掌力似乎不及西門灼的猛烈,但那股柔和的力道,卻似春風吹拂,令得西門灼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提不起勁來。西門灼情知不妙,一揚手發(fā)出一枝蛇焰箭,一道藍色的火焰飛上天空,身形倒縱,躍上墻頭,冷笑說道:“繆長風,暫且讓你逞能,終須叫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他那枝蛇焰箭乃是召人的訊號。
  歐陽堅“拍拍拍”的疾彈三指,以攻為守,把戴謨逼退兩步,一個轉身,跟在玄風道人和西門灼的后面,也跑了。他們?nèi)耸遣畈欢嗤粫r間跑的,孟元超剛剛把快活張放下,來不及幫忙繆長風攔截。
  孟元超道:“戴大哥,鷹爪走必大舉再來,此處是不能久留的了!”快活張道:“你們趕快沖出去,不必顧我!”
  話猶未了,只聽得嗚鳴的號角聲此起彼落,不過片刻,大街上人馬奔馳的聲音也都可以聽見了。戴謨說道:“沖出去是不行的了,咱們禍福與共,大家跟著我來!”快活張道:“戴鏢頭,這不是連累了你么?”戴謨皺眉道:“這是什么時候,你還說這話?!辈挥煞终f,拉著他就跑。
  戴謨帶領眾人走入他的臥房,搬開大床 ,揭起兩塊磚頭,現(xiàn)出一個黑黝黝的地洞,也不知有多深。
  快活張?zhí)筋^一瞧,聞得一股霉臭的氣味,說道:“啊,原來是一條地道,敢情是多年沒用的了。不過這地道雖然隱秘,但萬一給鷹爪發(fā)現(xiàn),咱們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鰲?”
  戴謨說道:“這地道是有出口的,如今無可奈何,只好冒險用它了。當下點燃一束火把,扶著快活張下去。孟元超與繆長風把大床 移回原處,跟著下去,關了洞口。走到下面,只見一條望不到頭的地道。”
  戴謨說道:“他們縱能發(fā)現(xiàn),至少也得搜查半天?!?
  快活張問道:“這條地道是通到哪里的?”
  戴謨說道:“這是先父任職震遠鏢局總鏢頭的時候,所挖的一條秘密地道,出口的地方是震遠鏢局的一所庫房。這條地道,鏢局中只有兩個老人知道,他們是決計不會說出去的,所以連現(xiàn)任的總鏢頭韓威武也不知道。先父死后,已有十多年沒用了。”
  孟元超道:“但現(xiàn)在韓威武已是站在和你作對的地位了?。 ?
  戴謨說道:“不,真正和我作對的是歐陽堅。韓巨源、韓威武父子倆雖然排擠了我的爹爹,究竟還不能算是太壞的人。咱們從鏢局出去,萬一給韓威武發(fā)現(xiàn),我對他動以舊情,料想他不至于把咱們抓去送給官府。”
  快活張道:“人心難測,這怎么料得準?”
  戴謨說道:“萬一他真要和我過不去的話,說不得咱們也只好和他拼一拼了。歐陽堅必定是要再到我家來的,不會這樣快回到鏢局,鏢局的人,我相信十九不會和我動手,縱然韓威武與我難為,幫忙他動手的人,恐怕也只有一個閔成龍罷了,咱們不怕拼他不過?!?
  快活張道:“當真動起手來,那就不好了。不如讓我先出去見韓威武,試探他的態(tài)度。反正我是個出了名的偷兒,大不了我認個偷入庫房,意圖盜寶的罪。倘若我試探出他并非和鷹爪一路,那時我再和他說真話?!?
  戴謨說道:“不行,我怎能讓你獨自冒險?”
  快活張道:“我是個不足輕重的人。李副幫主和孟大俠可是欽犯,關系重大;我出事算不了什么,我們可不能太冒風險。”
  戴謨知道快活張為人機靈,想想他的話也有道理,沉吟半晌,說道:“到時再說吧!”李光夏堅持不可,孟元超卻不言語??婇L風頗似有點奇怪,心里想道:“孟元超是個赴義恐后的好漢子,快活張又是他的好朋友,何以他不阻攔,這可不像他的為人!”
  孟元超道:“快活張,你的傷口還疼不疼,讓我扶你走吧。”快活張道:“你的金創(chuàng)靈藥靈得很,現(xiàn)在已是沒什么疼痛了?!?
  孟元超與他并肩同行,說道:“快活張,咱們有一年多沒見面了吧?”快活張道:“一年零三個月啦,上次蘇州見面是去年七月的事情?!?
  孟元超道:“是嗎?”忽地向快活張門面一抓,喝道:“你是什么人,膽敢冒充快活張!”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戴謨驚得呆了,呆了一呆,失聲叫道:“啊,他真的不是快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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