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門而入,廣闊的立體圓形大堂煙霧彌漫,人影幢幢,空氣中充塞各種稀奇古怪的氣味,微子雨由裝在堂頂上方的發(fā)射器灑射下來,圓壁黑漆漆的卻嵌滿光點,仿如無窮無盡的星空。
大圓房又稱禁果 ,是墮落城十大名建筑之一,出售的是氣味。最大的特點是奉送能令人精神高度集中的微子雨,使人忘掉過去,拋開將來,只為眼前的一刻活著。當嗅吸瓶裝氣味時,比任何時候更能體會氣味的神效。不同的氣味,鉆進嗅覺神經(jīng)后,會產(chǎn)生不同的效用,可令人進入忘憂的境界,或刺激起平時苦苦壓抑的念頭,釋放改造肉身某些原始的感覺。所以到墮落城來尋歡 的男女,對大圓房的氣味盛宴趨之若騖。她是短暫情緣的催生地,偷吃禁果 的伊甸樂園,直接體驗墮落城的不二之選。
男男女女飄浮虛懸在龐大的空間里,自由 自在,遇上合心意的對象,他們會兩手雙牽,又或擁抱纏綿 ,共享那醉生夢死的剎那歡娛。
我甫進大堂,立即吸引了數(shù)十雙美麗的眼睛,探察我,查詢我。
我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目光穿透云霧繚繞的空間,箭一般射在正被十多個顛倒迷醉的阿米佩斯男性包圍在中間、體態(tài)優(yōu)美無比的女性身上。
天妖絕色。我有不妥當?shù)母杏X。
“蓬!”夢還從心核射出,化為握在手里的長劍神兵。
絕色一陣歡欣的嬌笑,從空而降,落在離我不到百步的圓形地面。
能量波潮涌而去,登時驚呼四起,位處我們之間的男女紛紛被推往一旁。
絕色仍是那身招牌白袍,秀發(fā)長垂,肌膚勝雪,寶石般的眸神綻放引入至極的光采,赤著雙足。一邊抵擋我戰(zhàn)氣的沖激,黛眉輕蹙道:“伏禹!你瘋了嗎?”“砰!”左手劈出,正中一個看不過眼的阿米佩斯男子從一旁刺來的能量刀鋒銳處,震得他刀碎人拋,落地后還要翻滾十多步,一時爬不起來。這一手鎮(zhèn)著其他想見義勇為的護花人。
我冷喝道:“這是我們間的私人恩怨,與其他人無關?!本驮诖丝蹋倚盐虻礁杏X不妥的原因。
天妖絕色最可怕的本領是她能幻化出不同生物心中最渴望的東西,但我憑夢還找到這里,肯定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她怎可能仍以美阿娜的外象招呼我?形象幻化是互動的行為,她先要掌握我心之所欲,才能隨機變化。這是第一個不妥當?shù)牡胤健?/p>
其次是我已非吳下阿蒙,與地母的陽魂融合無間,而地母陽魂正是宇宙最難測的奇異能量,照道理絕色不可能探測到我的心,而連夢還也辦不到的事,絕色怎辦得到?她既測不到我的心,怎還可變出美阿娜來?
最后也是最令我驚訝的,是現(xiàn)在絕色顯現(xiàn)出來的,在我法眼無差的觀測下,肯定不是幻變無方的能量,而是像我般雖能分解變化,卻是實實在在的真身,是生命烙印的實體化。
我的老天爺!這是怎么一回事?難道她真的是美阿娜?又或她因著我不曉得的原因,進化演變成另一個美阿娜。
我本一往無前,務要置她于死地的決心動搖了。
不美阿娜在六千多萬年前已服毒自盡,死在我的懷抱里。我必須堅持經(jīng)深思熟慮得出來的信念,否則會凄慘收場。
我向絕色冷然道:“到外面說話。”夢還回到指節(jié),我轉身便去。
絕色一言不發(fā)的跟在我背后。
踏出大圓房的正門,我離地而起,朝遠方的草原飛掠,我不怕絕色乘機溜走,現(xiàn)在她正深陷重圍,能躲到哪里去?
絕色緊跟在后,美麗的星夜覆天罩地,愛神月亮在東方天邊初現(xiàn)仙姿。我多么希望絕色在后面贈我一掌,那我可以拋開一切疑慮,全力與她周旋。
我落在草原上,轉過身去。
絕色停在五步許外處,神色凄怨,楚楚動人,她的白袍在晚風吹拂下,衣袂飄飛,不知她是誰者,肯定驚為天人,我卻是百感交 集。她總能勾起我對美阿娜魂斷神傷的回憶。
絕色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伏禹!”我以銀河語嘆道:“你化身為美阿娜的扮演游戲應該收場了,因為我已不是從前的伏禹,你那套吸魂大法在我身上已不管用。你要得到我們人類地母的精元嘛唯一方法是殺了我,毀滅我的生命烙印,或許可將地母據(jù)為已有。既然事實如此,何不爽爽快快露出真面目,趁尚未有其他人插手前,決一死戰(zhàn),怎都勝過糾纏不清,拖拖拉拉,不知何時了局?!苯^色大嗔道:“你這人呵!人家真的是美阿娜,何來什么扮演游戲呢?你這樣誤會我,我不想活下去了。你殺我吧!”說著雙手后收,朝我走來,挺起酥胸,閉上美目,一副從容受死的姿態(tài)。
我登時頭頂冒煙、火冒三丈。此刻的她的確已撤去一切防御,只要一拳轟去,保證她心核碎裂,死得乾脆。偏是這么一拳怎都出不了手。
我強作鎮(zhèn)定的道:“還想騙我!你說自己也懷有地母精氣,不過據(jù)我所知,奇連克侖摧毀圣土,帶走的是地母的全體,然后他躲到銀河系核心位置,將地母分解為陽魂陰魄,以之作為大帝號的動力,就在奇連克侖成功的當兒,刺客來丫?;靵y中地母駕大帝號逃亡,并將包含我的陽魂注進候鳥神的晶胎內,陰魄則駕大帝號離開。告訴我!你的地母精氣是從哪里來的?恐怕是從阿米佩斯人那里巧取豪奪得回來的吧!”絕色張開秀美的媚眼,“噗哧”笑道:“說得活靈活現(xiàn)的,你親眼目擊當時發(fā)生的事嗎?”我知已逼她到了死角,即將抖出來的事實再不容她狡辯抵賴。若無其事的道:
“是奇連克侖親口告訴我的?!苯^色愕然道:“奇連克侖?你是否真的瘋了?”我哈哈笑道:“想不到吧!你以為在黑龍藏布和你的夾擊下,又乘奇連克侖最脆弱的一刻,奇連克侖必死無疑,豈知他仍有余力躲進御神器內。此器后來落在漠壁手上,被漠壁分割而成治國之寶思想改造儀??墒瞧孢B克侖并沒有死,還通過重組復活過來,霸占了拜廷邦的高關星基地。我就是在那里遇上他,明白嗎?”我故意不說出奇連克侖復活后又再被我殺了一次,而這回奇連克侖將再沒有翻身復活的機會。
同時提眾功力,防她惱羞成怒,翻臉動手。
我沒想過的情況出現(xiàn)了,她雙眼紅起來,接著滾滾淚珠從眼角溢出,不到兩下心跳的時間,她已哭得梨花帶雨,肝腸欲斷的模樣。
我深深體會到,直到人類滅絕六千多萬年后的今天,在離圣土以億光年計的另一個星球上,女人的眼淚仍是對付男人的超級武器。
她移前少許,伸出玉手,提起我沒戴夢還的右手,按著她因不住哭泣而劇烈起伏的胸口處,兩邊是她柔軟充滿彈力的胸脯,悵然道:“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因為不想你擔心,希望能憑自己的力量去解決,卻沒想過會令你對我誤會日深,現(xiàn)在不得不向你說出來。如果你仍認為我在說謊,只要掌心吐勁,不論我是真的美阿娜,還是假的美阿娜,都要心核破碎而亡,能量消散,從此不存在宇宙內?!蔽腋杏X著她的血肉,是如此真切而不能懷疑,整個頭皮都在發(fā)麻,她還可以有什么解釋呢?我曉得自己又落在下風,在與她的“斗爭”里,我似乎從沒有占過便宜。
絕色凄然道:“當年我們一起服毒自盡,肉身同告死亡,但我們的生命烙印仍然存在,且受到一股到現(xiàn)在我仍不明白的力量保護,逐漸回歸融入地母的能量汪洋,就在結合快要完成的一刻……”此時夢還緊箍我兩下,表示絕色在說謊。換作以前,我會毫無保留的相信夢還,但在認識到它與石妖的密切關系后,我對它不再沒有戒心。何況我一直對它有一個橫梗心中的疑問,就是它為何盜去我服毒后的記憶?而到現(xiàn)在仍不肯還給我。
絕色停止流淚,俏臉露出不可名狀的哀傷,道:“這一剎那發(fā)生的事,改變了我的命運。奇連克侖來了,御神器發(fā)射的龐大能量,把圣土撕成碎粉,我們僅余的同類無一幸免地形神俱滅。不過奇連克侖并不是孤獨的,還有一個可怕的生物暗伏一旁,就趁這個時刻盜走了我的生命烙印,硬生生分開我們,好進行他的陰謀。這個生物就是黑龍藏布。”我聽得頭脹腦昏。
她說的與我的記憶有個出入,是她死亡后我仍活著,只恨記憶到此為止,如果多一個半個地時,便可知自己究竟是遲些許歸西還是她說謊。
絕色幽幽的道:“接著我進入渾沌的意識,到我再有知覺的時候,發(fā)覺已變成了一粒種子,植物的種子,被老妖怪以種種手段培育灌溉,成為必須倚賴他才可保存生命能的生物。對外我是神通廣大、縱橫宇宙沒有生物能奈何我的天妖,但對他卻只是唯他是從的奴隸和工具,根本不輪到自己作主。但我一直知道你仍然存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你能助我擺脫他。只要我們同心合力,終有一天可以殺死他。”我聽得頭痛起來,她說的這部分實無懈可擊,極可能接近事實,更使我對她是妖是人難作判斷,不再像以前般有把握。
我感覺著她緩慢如無心核的能量躍動,清楚只要掌心吐勁,她必死無疑,卻沒法付諸實行。苦笑道:“既然如此,你為何想殺我?在哈兒星那一腳是絕不含糊的,我少點道行現(xiàn)在就不能在這里聽你說話了?!苯^色一雙美眸又紅了,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她的美麗是驚心動魄的,比之芙紀瑤又另有一番神秘詭異的味道,本身已具有強大的說服力,令你不愿將任何負面的看法加諸她身上。尤其是我清楚感覺到眼前觸撫著的并非由我心生出來的幻影。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垂下螓首,嗚咽著道:“我孤立無援的心情,是沒有生物能明白的,包括你在內。起始時,我失去了過去的回憶,盲目服從老妖怪,因為清楚他操縱主宰我的生命。死亡實在太可怕,為了生存,你會做任何事。在我們人類發(fā)明永生不死術前,死亡只是遲早的問題,但之后卻是通得與全失的分別。對任何永生的生物來說,沒有東西比生命更珍貴,這是短生生物和永生生物的差異,使他們有完全不同的價值觀和宇宙觀?!辈徽撍茄侨耍@番話該是肺腑之言,發(fā)人深省。
不過直至此刻,我仍沒法接受她是美阿娜,不是因我發(fā)覺她說話的破綻,而純粹出于一種直覺,一種對同類的靈應,一種對相識超過一萬年的心愛人兒的觸感。
絕色續(xù)道:“刺殺奇連克侖的過程,你既已知道,我不用重復。那是我第一次出手,一切依老妖怪的計畫進行,但結果卻完全失控。更讓老妖怪想不到的是,我意外地攝取了奇連克侖重創(chuàng)時爆裂分解后釋放出來、本儲存在他心核內的人類精氣,由那一刻開始,老妖怪加諸我的生命烙印的禁制冰消瓦解,我的記憶逐漸恢復。不過我仍要依賴他,遂表面裝作若無其事,暗中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脫離他的魔掌?!苯又銎鹉橗?,淚盈于睫的問道:“你明白我的處境嗎?”我暗嘆一口氣,硬著心腸道:“御神器那么重要,你們?yōu)楹尾蝗∽咚??”這是換成另一種方式去問刺殺的過程,只要我弄清楚她如何取得美阿娜的記憶和形象,便可確定她是妖物。所以知道得多,對我愈有利。
絕色道:“岔子正正出在御神器上,當奇連克侖中了老妖怪致命一擊,形神俱滅的一刻,御神器竟射出千萬道的異芒,光耀戰(zhàn)場,同時發(fā)出強烈的脈沖波,令我們無法接近。就在這個時候,大帝號像受到感應,竟揚帆啟航,我們哪還有閑情去管御神器,連忙全力追捕大帝號,途中我趁機躲起來,努力潛修,鞏固融合新得來的精氣?!?/p>
我皺眉道:“黑龍藏布沒察覺你異樣的情況嗎?”
絕色移開我按在她胸口的手,嬌軀靠貼過來,雙手纏上我的脖子,香唇湊到我耳邊道:“當然瞞不過他,可是他再沒法完全控制我,要殺我他或可辦到,卻須損耗龐大的能量。他是宇宙最聰明的生物,懂得事情的緩急輕重,又不曉得我已恢復記憶,故暫時把我擱在一旁,全力對付收養(yǎng)你的候鳥神。事情就是這樣子,你仍懷疑我嗎?噢!你干什么?呵!伏禹!現(xiàn)在適宜嗎?”
我一手摟著她的腰,另一手肆無忌憚憚的在她動人的胴體游走搜索,指掌到處,她的身體熱烈的反應著,展示出銀河女性毫不含糊的情欲現(xiàn)象。人和妖的界限,完全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