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豹陰惻惻地“嘿嘿”怪笑說道:“哪兩樁憾事?魏兄不妨說來聽聽!”
魏三奇微閹雙目,仿佛勉強(qiáng)以多年修為,抑制體內(nèi)毒力,過了一會,緩緩說道:“第一樁憾事是我這徒兒謝復(fù),他姿質(zhì)魯鈍,太不成材,我不愿把我所得的那冊武林秘籍‘九幽真解’遺留給他!”
申屠豹微笑揚(yáng)眉,目閃精芒說道:“關(guān)于這樁憾事,我覺得極易彌補(bǔ),但不知魏兄的另一件憾事,又是什么?”
魏三奇抬手在胸腹間,表情痛苦,皺眉說道:“我這次所得怪病,有點(diǎn)像是中毒,但不知毒從何來?這就是我另一憾事!”
孫—塵道:“魏兄你說了半天,只是自抒感慨,卻尚未說明為我們準(zhǔn)備了什么東西?”
魏三奇不等孫一塵說完,便即伸手把放在石桌上的長方形銅匣打開。匣中所放,是本小書,封面上寫著四個古樸隸字,“九幽真解”。
申屠豹孫一塵兩個老怪,見了這冊武林秘籍,不禁均從臉上流露出艷羨貪婪神色!
魏三奇讓他們看清匣內(nèi)之物后,又把銅匣蓋好,苦笑說道:“這就是我為申屠兄,孫兄所準(zhǔn)備的東西,徒兒既不成材,我只好把我這唯一珍藏留贈老友,故而,渴盼二兄能大駕光臨,再來看我一次!”
孫一塵向申屠豹怪笑說道:“申屠兄,看來我們真算福緣不淺,果然思念魏兄,不舍就此分離地再度前來探望!”
申屠豹獰笑一聲,目閃厲芒說道:“魏兄既然老友情深,留贈異寶,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生受這冊‘九幽真解’?!边呑哉f話,邊自毫不客氣地,伸手去取石桌上所放銅匣。
藏在骷髏洞口,靜作壁上觀的諸葛蘭,見狀之下,向“醉金剛”方古驤悄悄說道:“方老人家,難道那‘骷髏老怪’魏三奇,當(dāng)真想把‘九幽真解’,送給申屠豹、孫一塵這兩老怪?”
方古驤搖了搖頭,悄聲答道:“絕不可能,老弟且靜靜旁觀,包管你對于世故人情,暨江湖閱歷,有所增進(jìn)!”
他們密語至此,果見魏三奇伸手?jǐn)r住申屠豹取那銅匣之舉,揚(yáng)眉叫道:“申屠兄,你……你不能平白拿走這冊‘九幽真解’!”
申屠豹詫聲道:“你自己說要送給我們,難道還有什么交 換條件?”
魏三奇苦笑一聲,蹙眉說道:“不是有什么交 換條件,我只是想把兩樁憾事,一并解決,免得九泉含恨!”
孫一塵道:“此話怎講?”
魏三奇嘆道:“申屠兄是精于用毒的‘當(dāng)今毒圣’,我希望他能為我仔細(xì)診斷,告訴我為何好端端地竟會中毒?讓我死得明白一點(diǎn),不作胡 涂鬼,豈非兩樁憾事,一并解決了嗎?”
孫一塵“哦”了一聲,獰笑說道:“原來如此,魏兄的這樁要求,申屠兄大概可以慨然應(yīng)允!”
說完,轉(zhuǎn)對申屠豹道:“申屠兄……”
申屠豹不等孫一塵再往下說,便對魏三奇道:“魏兄既想作個明白鬼,卻也不難,你先把:九幽真解‘給我!”
魏三奇略一遲疑,竟取起內(nèi)盛“九幽真解”銅匣,遞向申屠豹道:“當(dāng)然可以,這冊武林秘籍,既欲贈送二兄,則早給晚給還不一樣?”
申屠豹把那銅匣,揣人懷中,滿面獰笑地目注魏三奇道:“魏三奇,你還記得我送給你的那只‘骷髏壺’嗎?”
諸葛蘭悄然嘆道:“方老人家請看,‘九幽真解’才一到手,‘魏兄,的稱呼,立刻變成’魏三奇‘,申屠豹這張丑惡臉龐,變得多快?”
方古驤笑道:“我如今雖還摸不透魏三奇是何打算?但根據(jù)情勢看來,申屠豹和孫一塵今日不但占不到便宜,并會吃點(diǎn)大虧,上點(diǎn)大當(dāng)!”
這時,又聽得魏三奇向申屠豹說道:“當(dāng)然記得,我用那只‘骷髏壺’喝酒,便如親手殺死‘白鹿仙翁’莫大壽般,委實(shí)快意已極!說句由衷之言,我若不是感謝二兄這贈壺盛德,也不會把‘九幽真解’特意留贈的了!”
申屠豹嘴角一撇,陰笑說道:“魏三奇,你且慢感謝,你知不知道那只‘骷髏壺’,有個特別名稱?”
魏三奇“哦”了一聲,向申屠豹問道:“什么特別名稱?”
申屠豹獰笑答道:“叫做‘催命壺’……”
“催命壺”三字,才一出口,魏三奇便身軀微顫,從目中射出炯炯神光,盯在申屠豹的臉上,失聲問道:“申屠兄,你……你此話怎講?難道竟是你在‘骷髏壺’中,下了奇毒?”
申屠豹揚(yáng)眉說道:“對不起,魏三奇,你如今縱令毒發(fā)死去,也該是個明白鬼了!”
魏三奇嘆息一聲,轉(zhuǎn)過頭去,向?qū)O一塵叫道:“孫兄,你來說句公道話,我和這位‘毒金剛’申屠兄,是多年深交 ,他怎么可以……”
話猶未了,申屠豹怪笑接道:“魏三奇,你若要孫一塵兄主持公道,簡直對牛彈琴!因?yàn)橄露倦m然是我,主謀卻是他呢!
“我和孫一塵兄,這次前來‘懷玉山’,意欲參與‘封爐贈寶大會’,奪取姜老太婆的幾件寶物,誰知竟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朱楠小兒身上,受了挫折!這才覺得功力略嫌不夠,應(yīng)該另覓蹊徑,更上層樓……”
魏三奇聽至此處,仿佛有所悟會地,接口問道:“于是,你們就把腦筋動到我的‘九幽真解’之上?”
申屠豹指著孫一塵,揚(yáng)眉說道:“這是孫兄的主意,他認(rèn)為到了我們這樣年齡,想從正常途徑,增強(qiáng)功力,委實(shí)太難,除非能覓得什么可以速成的武功秘籍……”
魏三奇道:“這樣說來,你們是有意奪書,無心訪舊?”
孫一塵陰惻惻地,冷然說道:“魏三奇,你就認(rèn)命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教你藏有那冊‘九幽真解’呢?”
魏三奇苦笑問道:“那具當(dāng)作酒壺酒杯使用,內(nèi)蘊(yùn)奇毒的人頭骷髏……”
孫一塵越發(fā)得意地軒眉狂笑道:“這也是我的杰作,申屠兄認(rèn)為你這老怪,相當(dāng)精明,若想使你在不知不覺中,身中劇毒,恐怕不太容易,我便突然想到你與‘白鹿仙翁’莫大壽,所結(jié)深仇,遂在路旁亂墳中,隨意挖了一個骷髏,略加整理,由申屠兄淬了獨(dú)門奇毒,偽稱為莫大壽的人頭,送來給你!”
魏三奇見一切情事,均如方古驤等預(yù)料,不禁把這兩位昔年老友,恨入骨髓!
躲在“骷髏洞”口的諸葛蘭,也聽得向方古驤悄悄說道:“方老人家,你看這魏老人家,倒也有趣,他竟套得申屠豹、孫一塵這兩個刁猾老魔,一五一十地,完全自吐供狀!
方古驤以傳音密語,悄然笑道:“這是由于魏三奇先把那匣‘九幽真解’,交 給申屠豹之故,否則,他們便不會這等肆無顧忌!”
諸葛蘭悄聲道:“那‘九幽真解’,已被申屠豹揣入懷中,少時怎樣取回?我們絕不能聽?wèi){這冊邪派武功秘籍,落人兇人手內(nèi),貽害扛湖,為虎添翼!”
方古驤正待發(fā)話,忽見魏三奇向申屠豹苦笑叫道:“申屠兄,如今你們心愿已償,‘九幽真解’已得,可以替我把劇毒解消了吧?”
申屠豹連連搖頭,獰笑說道:“不行,一來你這老兒,功力不俗,若是變臉尋仇,難免糾纏多事!二來我‘毒金剛’申屠豹生平只有下毒之舉,決無解毒之事!”
魏三奇見自己所作要求,又被拒絕,只得頹然一嘆,揮手說道:“好,你們兩位走吧,讓我靜靜死去!”
申屠豹獰笑一聲,搖頭說道:“我們不走,我們要看到你全身化血,才會放心!”
謝復(fù)怒嘯一聲,欲向申屠豹撲去,卻被魏三奇伸手?jǐn)r?。?/p>
孫一塵站在一旁,目中兇芒如電地盯在謝復(fù)臉上,冷冷說道:“你不要急,等你師傅死后,自然送你一并上路,你以為‘瘦金剛’和‘毒金剛’會有甚慈悲之念,留下你嗎?”
孫一塵的話音方落,“骷髏洞”口突然也傳來一聲冷笑,有人以清朗語音說道:“狠心無恥的老怪物們,莫要作甚清秋大夢!魏老人家?guī)熗剑\(yùn)數(shù)未終,一個也死不了!”
申屠豹與孫一塵循聲望去,不禁齊吃一驚!
原來諸葛蘭追至此處,業(yè)已忍不住心頭惡氣,從“骷髏洞”口,現(xiàn)身走出。
申屠豹與孫一塵,認(rèn)出諸葛蘭,也認(rèn)出諸葛蘭身后的矮胖老人,正是“醉金剛”方古驤!
一個諸葛蘭已使申屠豹、孫一塵相當(dāng)頭痛,何況再加上一位名震武林的“醉金剛”?
故而申屠豹一見諸葛蘭等現(xiàn)身,便向?qū)O一塵叫道:“孫兄,‘九幽真解’已得,我們快走吧,等上一年半載后,再和這些老鬼小鬼算帳!”
孫一塵與申屠豹是同樣心思,聞言之下,兩人互一點(diǎn)頭,飄身便退!
諸葛蘭哪里肯聽任他們攜寶逃走,正自一聲清叱,縱身便追!
誰知魏三奇竟坐起身形,向諸葛蘭揚(yáng)掌劈去!
罡風(fēng)怒嘯,勁氣如濤,并隱挾徹骨奇寒,端的極具威勢!
諸葛蘭萬想不到這位被自己以金環(huán)去毒,救了性命的“骷髏老怪”,竟會冷不防地對自己加以襲擊?
奇寒!勁風(fēng)凌空卷到,諸葛蘭只好中止追趕申屠豹、孫一塵等之舉,卓立如山,翻掌硬接!
兩股內(nèi)家勁力,當(dāng)空互接之下,巨震立起“轟”然一響,塵飛如霧,連四外的石筍古松,都被震折不少!
由于“粉黛金剛”與“骷髏老怪”的功力深淺,恰好平衡,故而誰也不曾在這一掌硬接之下,受甚傷害。
但諸葛蘭雖未受傷,卻極震怒,妙目攏威地,向魏三奇揚(yáng)眉喝道:“魏三奇,你……你……”
方古驤不等渚葛蘭繼續(xù)向魏三奇喝斥,便自接口笑道:“朱老弟不要責(zé)怪老怪物,或許他是另有隱衷。”
魏三奇也忙向諸葛蘭陪笑叫道:“朱老弟,你且看看那太過狡詐狠毒的申屠豹、孫一塵兩個老怪,有何報應(yīng)結(jié)果!”
這時,申屠豹與孫一塵兩個老怪,業(yè)已輕登巧縱地,逃到距離澗底,約莫廿丈之處!
驀然間有人以真氣傳音,從澗上傳來一聲厲喝道:“申屠兄,你趕快把懷中所揣的銅匣丟掉,那不是‘九幽真解’,可能是一匣強(qiáng)力炸藥!”
申屠豹已知“骷髏老怪”魏三奇,未曾中毒,故而深信澗上傳音之言,立即伸手入懷,把那只銅匣取出!
但銅匣雖已取出,申屠豹忽又想起魏三奇曾先把銅匣打開,給自己看過,匣中確實(shí)盛的是冊“九幽真解”!
這位“毒金剛”回想至此,又有點(diǎn)舍不得把業(yè)已到手的銅匣丟去。
就在他微一遲疑之間,匣中爆音已起!
孫一塵在突聞澗上人傳音告警之下,便凝足內(nèi)家罡氣,防范突變!
如今,既見申屠豹舍不得丟棄銅匣,又聽得銅匣中微起爆音,不禁急急叫道:“申屠兄趕快撒手!”
一面發(fā)話,一面把數(shù)十年修為的內(nèi)家罡氣,聚成尺許方圓,使其威力分外加強(qiáng),向申屠豹右手之中,所持銅匣劈去!
孫一塵的應(yīng)變雖快,卻仍嫌慢了一步!
砰然巨響起處,銅匣自行爆裂!
假如這只銅匣,仍在申屠豹的懷中,則不單“毒金剛”要分尸慘死,連在他身旁的“瘦金剛”孫一塵,也將難逃劫數(shù)!
此刻所遭殃的,只是申屠豹的那只右掌!
銅匣一爆,右掌全被震碎,恰巧孫一塵全力施為的那片內(nèi)家罡氣,立即飛到,把無數(shù)碎銅和橫飛血肉,一齊震得落往澗下!
常言道:“十指連心”,申屠貌整只右掌,慘被炸碎之下,任憑他怎樣兇悍,也不禁疼得厲嘯一聲,暈暈欲墜!
孫一塵連扶帶抱地,托住申屠豹,拼命施展輕功,翻登澗上遁去。
方古驤目注諸葛蘭,含笑說道:“朱老弟,你看見了嗎?
魏老怪物若不加以攔阻,聽?wèi){你追上申屠豹,互相纏斗起來,炸藥一爆之下,極可能連你也受到傷損!“諸葛蘭一聲不響,妙目凝光,盯在魏三奇的臉上,目光中仍有疑詫之色!
魏三奇笑道:“朱老弟,你好像還有什么疑問?”
諸葛蘭點(diǎn)頭答道:“我還有兩項疑問,第一項是你在銅匣中暗盛炸藥,并作成‘九幽真解’模樣,顯非倉卒所為,怎會早就有此準(zhǔn)備?”
魏三奇怪笑一聲,目注諸葛蘭道:“朱老弟問得有理,我目那冊‘九幽真解’之中,除了少數(shù)功力,尚可研練外,其余所載,不是研練方法過于陰毒殘忍,便是研練結(jié)果可能反害自身,委實(shí)不宜流傳江湖,遂在讀完記下以后,立即毀去!”
諸葛蘭頗表贊許地,揚(yáng)眉笑道:“這是菩薩心腸,也是老人家練功不慎,雙腿成僵的痛苦覺悟!”
魏三奇嘆道:“我因出身左道旁門,深知一干兇邪惡煞,只要獲悉有甚異寶秘籍,多會不擇手段地,務(wù)求攫為已有,對于‘九幽真解’,也可能會發(fā)生此類情事!”
方古驤怪笑說道:“于是,你這老怪物,便用強(qiáng)烈炸藥,作了一冊假的‘九幽真解’,藏在銅匣之中,準(zhǔn)備使向你奪寶之人,大上惡當(dāng)!”
魏三奇赧然點(diǎn)頭。
諸葛蘭恍然笑道:“怪不得魏老人家曾有申屠豹、孫一塵倘若覬覦九幽真解,無非鏡中摘花,水中撈月,只是一場‘幻夢’之語?!?/p>
魏三奇又向諸葛蘭注目問道:“朱老弟,你還有一項疑問,又是什么?”
諸葛蘭道:“魏老人家既是防我追上申屠豹,同受炸傷的善意阻止,為何竟打得極重,那一掌似出全力?”
魏三奇“哦”了一聲,含笑說道:“這是我的江湖經(jīng)驗(yàn),朱老弟應(yīng)該記下!”
諸葛蘭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
魏三奇笑道:“老弟正欲追敵,忽然受阻,又憤于我是冷不防的暗襲,則翻掌接架之際,縱非全力施為,最少也將凝聚到十一成勁力左右?”
諸葛蘭點(diǎn)頭說道:“老人家想得有理,事實(shí)上確也如此!”
魏三奇含笑說道:“老弟請想,連‘十二金剛’中的‘毒金剛’和‘瘦金剛’,都見你害怕,望影飛逃,我這‘骷髏老怪’,更哪里是你對手?那一掌若不全力施為,你憤然回?fù)糁?,我能吃得消,受得住嗎?”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又復(fù)怪笑說道:“即令如此,朱老弟一掌反擊,仍把我震得氣血激蕩,臟腑翻動,從而悟出邪派功力,畢竟仍非正派名門的絕藝神功之?dāng)?!?/p>
諸葛蘭見他這樣說法,倒有點(diǎn)不好意思起來,玉頰一紅,赧然笑道:“魏老人家,你可不能怪我,委實(shí)由于你那一掌,威勢太強(qiáng),我若不全力施為,只怕接不住呢?”
方古驤笑道:“你們這一老一少,不必再說客套話了,最可惜的是此次功敗垂成,不知是誰破壞提醒,竟使申屠豹和孫一塵這兩個老怪,逃出劫數(shù)!”
魏三奇冷笑說道:“他們的狗命雖然僥幸保存,但‘毒金剛’申屠豹老賊,畢竟毀去了一只右掌!”
方古驤點(diǎn)了點(diǎn)頭,揚(yáng)眉笑道:“申屠老魔,在匕首之上淬毒,害得姜夫人斷了一臂,如今卻毀去一掌,也算是眼前報應(yīng)……”
諸葛蘭在一旁揚(yáng)眉冷笑說道:“我認(rèn)為這種報應(yīng)不夠,這兩個老賊,太過下流狠毒,不能留著他們,貽害江湖,非加以追殺不可!”
方古驤從身邊取出自己業(yè)已喝空的那只扁扁酒瓶,命謝復(fù)持去,灌滿“竹葉青”美酒,并向諸葛蘭皺眉說道:“我也覺得申屠豹、孫一塵這兩個老賊,太以兇毒,其罪當(dāng)誅!但他們已成再度驚弓之鳥,冥冥鴻飛以下,蹤蹤恐怕不易找了?”
諸葛蘭秀眉雙蹙,想一想說道:“不知在澗上提醒申屠豹。
拋去銅匣之人是誰?倘若曉得他的身份,便有跡象可找!“方古驤聞言之下,偏過頭去,目注魏三奇道:“魏老怪物,你在未歸隱前,與各派人物,交往頗廣,可聽得出澗上那語音煞尾,有若狼嗥,顯然性極粗暴之人,是哪一個嗎?”
魏三奇怪笑一聲,點(diǎn)頭答道:“方兄,你問對人了,我覺得那種語音,并不陌生,頗像兩個魔頭,但因他只說了一句話,遂拿不準(zhǔn)究是哪個?”
諸葛蘭聞言大喜,向魏三奇急問道:“魏老人家請講,你心中所猜疑的,是哪兩個魔頭?”
魏三奇緩緩答道:“一個是‘鐵嶺狼人’……”
方古驤聽得“鐵嶺狼人”四字,便自接口問道:“就是那十指銳甲,均淬奇毒,昔年曾當(dāng)眾生剮過十人心肝的萬俟惡嗎?”
魏三奇頷首說道:“正是此人,這‘鐵嶺狼人’萬俟惡,與‘毒金剛’申屠豹的交 情,相當(dāng)不錯!”
諸葛蘭道:“另外一人,又是誰呢?”
魏三奇道:“另外一人,也是‘十二金剛’之一,方兄難道未見過他?”
方古驤搖頭說道:“我鎮(zhèn)日笑傲煙云,與杜康為伍,雖被武林好事者流,推為‘醉金剛’,其實(shí)對其余那些‘金剛’,并不完全認(rèn)識!”
魏三奇聽得方古驤這樣說法,便揚(yáng)眉說道:“那澗上人用真氣所傳語音,有點(diǎn)與‘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相似!”
諸葛蘭秀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伏少陵?是不是‘白發(fā)金剛’伏五娘的兒子?”
魏三奇點(diǎn)頭說道:“正是!”
諸葛蘭想起在山腳酒肆中所聞評論,又向魏三奇問道:“魏老人家,那‘白發(fā)金剛’,是否特別厲害?”
魏三奇正色答道:“僅以‘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而言,武功便高于‘毒金剛’申屠豹、‘瘦金剛’孫一塵等,他那母親白發(fā)金剛‘伏五娘,在’十二金剛‘中,成名最久,更是厲害!據(jù)江湖人言,當(dāng)世好手之內(nèi),只有宛若濁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玉金剛‘司馬玠,才可和’白發(fā)金剛‘頡頏……”
話至此處,似覺失言,向方古騷略一抱拳,含笑叫道:“方兄請多多原諒,魏三奇向朱老弟所說的,是一般江湖人物論調(diào),并不一定說完全正確,也不是我這‘骷髏老怪’的自己見解!”
方古驤見謝復(fù)業(yè)已把“竹葉青”酒灌滿,遂接過酒壺,飲了一口,怪笑說道:“魏老怪物,你少給我來這一套,我承認(rèn)我在清醒未醉之際,不是那兇狠得像個夜叉婆的‘白發(fā)金剛’對手,但喝得酩酊大醉,神智迷糊之下,卻仍可和她斗個三五百合!”
魏三奇陪笑說道:“是……是……小弟久知方兄是特殊怪杰,每有一份酒意,便能助一分神威……”
方古驤接口又道:“我雖不行,但能斗‘白發(fā)金剛’伏五娘者,卻決不止‘玉金剛’司馬玠一位!”
魏三奇愕然問道:“這是小弟太過孤陋寡聞了,最近武林中,又出了什么特殊高手?”
方古驤指著諸葛蘭,哈哈大笑道:“魏老怪物,常言道:‘眼前有佛,何必靈山’,你竟忘了這位朱老弟嗎?申屠豹、孫一塵這兩個老魔,望影而逃,足見厲害,我稱他為‘蓋金剛’呢!”
諸葛蘭赧然笑道:“方老人家莫要打趣我了,我們且去找那‘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吧!”
* * * * * *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xì)掌中輕,十年一覺揚(yáng)州夢,贏得青樓 薄幸名……”
這首唐代詩人杜牧的名句,是有人曼聲高吟,從一間脂膩粉香,珠圍翠繞的密室之中傳出。既稱“脂膩粉香,珠圍翠繞”,則這間密室,定然不是什么正經(jīng)地方。
對了,這是一所“金谷園”妓院中,名妓綠珠的款客香巢。
“綠珠”,是一年約二十,相當(dāng)美俏的綠衣佳人,如今正坐在一位白衣書生身邊,親自執(zhí)壺侑酒。
那白衣書生年約三十上下,相貌相當(dāng)英挺,在這“金谷園”中,只知道他是一位揮金如土的翩翩闊少,有誰知道他是當(dāng)代武林中,殺人不眨眼的著名惡煞兇星,“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呢?
伏少陵左手?jǐn)堉G珠的纖細(xì)柳腰,右手執(zhí)盞傾杯,神采飛揚(yáng),飲得好不高興!
但他吟聲甫歇,綠珠即立即斟了三大杯酒,擺在他的面前,嬌笑叫道:“伏相公,我要罰你酒了!”
伏少陵笑道:“罰酒無妨,我要聽聽你是怎樣巧立名目?”
綠珠嫣然一笑,媚聲說道:“伏相公所吟詩兒,與眼前光景不符,難道還不該罰嗎?”
伏少陵把摟住她的那只左手,在綠珠腰間,緊了一緊,揚(yáng)眉問道:“怎么與眼前光景不符?”
綠珠吃吃笑道:“伏相公會錯意了,我不是說你所吟的第二句……”
伏少陵道:“你說的是第幾句?”
綠珠笑道:“我說的,第一句和第四句,伏相公千金揮手,怎說是‘落魄江湖’?你如今瀟灑多情,更怎當(dāng)?shù)蒙稀⌒摇???/p>
伏少陵居然被綠珠問住,雙眉一揚(yáng),“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好,我認(rèn)罰,但得有條件交 換!”
綠珠笑問道:“什么交 換條件?”
伏少陵道:“我喝了這三杯罰酒,你可得唱支符合眼前光景的曲兒,給我聽聽!”
綠珠秋波流轉(zhuǎn),盈盈一笑,端起酒杯,向伏少陵唇邊送到。
伏少陵便在綠珠這蕩魄眼波,勾魂眉語之下,把那三杯罰酒飲盡。
綠珠放下酒杯,取過一只琵琶,慢拔絲弦,曼聲唱道:“恨眉醉眼,甚輕輕覷著,神魂迷亂。常記那曲,小曲欄干西畔,鬢云松,羅襪劃。丁香笑吐嬌無限。語軟聲低,道我何曾慣?云雨未諧,早被東風(fēng)吹散。悶損人,天不管?!?/p>
伏少陵聽得撫掌贊道:“這闋秦少游的‘曲子’,果是眼前光景,仙音法曲,足見慧心,剛才你要罰我三杯,如今我卻要敬你三杯,喝完酒兒之后,你就該鬢云松,罰襪劃,丁香笑吐嬌無限,語軟聲低,道我何曾慣了!”
綠珠滿面嬌羞,風(fēng)情無限地向伏少陵輕輕一啐!
伏少陵色授魂飛,“哈哈”大笑,又斟了三杯酒兒,自行一一飲盡。
正在此時,一陣吟聲從窗外飄進(jìn),吟的是:“落魄江湖載酒行,風(fēng)流 何物眼中輕,蜉蝣一覺少陵夢,空負(fù)金剛不壞名……”
這人也妙,他只把杜牧這首名詩,略改數(shù)語,便充分流露出對“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的挑釁意味!
伏少陵本是醇酒美人,滿腹綺思,但聽了這首詩后,那些綺思酒意,頓告消失。綠珠見他神色忽變,詫聲問道:“伏相公,你……”
伏少陵從懷中取出一綻金子,放在桌上,向綠珠皺眉說道:“非常抱歉,我有事要走,明后日再來補(bǔ)償這場忽被東風(fēng)吹散的未諧云雨夢吧!”
語音才落,略一長身,已化為一道白光,穿窗而去。
伏少陵雖已來過兩次,成為熟客,卻未顯露精擅武功的江湖身份,如今這一猝然施為,不禁把位嬌弱名妓綠珠,嚇得花容失色,癱在椅上。
綠珠室外,是座占地不大,但布置得相當(dāng)精致的小小花園。
就在花園池心的太湖石上,卓立著一條俊挺白衣人影。
伏少陵才一縱出窗外,那白衣人影,卻飄然凌空飛起,越過花園高墻!
他不單飄身逸去,口中并仍微吟,吟的仍是:“落魄江湖載酒行,風(fēng)流 何物眼中輕,蜉蝣一覺少陵夢,空負(fù)金剛不壞名……”
伏少陵哪里忍得下這種譏嘲挑戰(zhàn),真氣提處,身化長虹,追出墻外!
那白衣人身法居然快極,伏少陵剛剛越過高墻,發(fā)現(xiàn)對方已在十來丈外!
一個跑,一個追,饒令“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凝足功力,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
伏少陵起初氣盛,越追越覺心寒!他暗忖此人到底是何來歷?竟有這高輕功?他……他究竟想把自己誘往何處……念猶未畢,前行白衣人步下已停。
眼前是一片廢堞荒城,但那長滿衰草的城墻,卻也有數(shù)丈高下!
白衣人未見任何動作,便如憑虛御風(fēng),凌空而起,輕飄飄地,落在城墻之上。
像伏少陵這等名列“十二金剛”的武林一流高手,要想躍起四五丈高下,并不甚難。
但若既不蹲身伏腰,又不抖臂作勢,只是平步躡空,凌虛數(shù)丈卻連伏少陵也差了幾分火候!
伏少陵心中雖驚,卻也更奇,他雙眉剔處,一式“長箭穿云”,跟蹤飛上城頭,決心縱涉險境,也非看看這白衣人究竟是何來歷?
白衣人聽得伏少陵跟蹤上城聲息,遂極為安詳?shù)?,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對方這一轉(zhuǎn)身,伏少陵不禁略感意外!
因?yàn)橐宦沸衼?,伏少陵從對方英挺俊拔的背影之上,看出這身著白色儒衫的神秘客,不單是個年輕人,并必定是個絕不比自己遜色的風(fēng)流 俊品人物!
誰知這一轉(zhuǎn)身之下,所料竟然大謬,對方背影、身材,雖極俊拔,但那張面孔,卻頗為平凡,甚至可說是有點(diǎn)猥瑣!
那白衣人目光凝注伏少陵,揚(yáng)眉問道:“尊駕亂擲黃金,買醉金谷,委實(shí)真好興趣,又有這好一身武功,想必就是名震江湖的,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了?”
伏少陵自然不必隱瞞,點(diǎn)頭說道:“在下正是伏少陵,尊駕怎么稱謂?”
白衣人極為簡單地隨聲答道:“施玉介!”
原來這位身材俊挺,相貌猥瑣的白衣人,便是化名為“施玉介”的“玉金剛”司馬玠!
伏少陵聽了“施玉介”之名,不禁愕然!暗忖當(dāng)世武林之內(nèi),正邪各振的好手高人中,似乎從未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
他看不透對方來歷之下,只得抱拳問道:“施朋友像是特意找我?”
司馬玠點(diǎn)頭答道:“不錯!”
伏少陵又自問道:“找我何事?”
司馬玠道:“伏朋友是住在‘廬山陰陽谷’內(nèi)?”
伏少陵向?qū)Ψ娇戳艘谎郏h首說道:“施朋友說得雖對,卻略嫌籠統(tǒng),我是住在‘廬山陰陽’谷中的‘陽谷’之內(nèi)!”
司馬玠繼續(xù)問道:“陰谷之中,住的是誰?”
伏少陵道:“是我母親!”
司馬玠“哦”了一聲,目閃神光說道:“就是被當(dāng)世武林人物,目為‘活夜叉’,專門愛吃生人心肝的‘白發(fā)金剛’伏五娘!”
伏少陵不以為忤,笑了一笑說道:“不錯,我母親確有此嗜,但不知施朋友探聽我母子的居處則甚?”
司馬玠忽然把神色放得極為和靄地,向伏少陵抱拳一揖,含笑說道:“伏朋友,在下有一事相求!”
伏少陵怔了一怔,目注司馬玠道:“尊駕先請說出是何事兒?伏少陵才可決定能否應(yīng)允?”
司馬玠微笑說道:“簡單得很,在下是想奉煩伏朋友,暫莫風(fēng)流 ,和我同走一趟‘廬山陰谷’!”
伏少陵詫道:“你……你要找我母親?”
司馬玠點(diǎn)頭答道:“正是,在下對‘白發(fā)金剛’,心儀已久,此次恰好獲得一樁秘訊,特請伏朋友引領(lǐng)前去‘廬山’陰谷馳報,并遂瞻仰之愿!”
伏少陵道:“什么秘訊?施朋友可以先告訴我嗎?”
司馬玠想了一想,向伏少陵頷首說道:“可以,但我要先提起三位武林人物,看伏朋友是否知曉?”
伏少陵道:“哪三個人?”
司馬勁屈指說道:“熊華龍、方古驤、諸葛蘭?!?/p>
伏少陵應(yīng)聲答道:“知道,知道,前一個是‘風(fēng)塵酒丐’后兩個是與我齊名的‘十二金剛’中的‘醉金剛’,和‘粉黛金剛’!”
司馬玠道:“這三人功力如何?”
伏少陵搖了搖頭,皺眉說道:“我均未會過,但既獲盛名,必有實(shí)學(xué),不至于完全浪得虛譽(yù)!”
司馬玠軒眉一笑,又復(fù)問道:“若是這三人聯(lián)手,力量如何?”
伏少陵道:“那當(dāng)然夠堅強(qiáng),夠厲害了……”
話方至此,忽有所悟,目中厲芒電閃地,向司馬玠問道:“施朋友何以這樣說法?莫非那熊華龍、方古驤、諸葛蘭等三人,竟欲前去‘廬山陰谷’,對我母親,有甚圖謀嗎?”
司馬勁連連點(diǎn)頭,含笑說道:“對了,一位‘風(fēng)塵酒丐’,加上一位‘醉金剛’,和一位‘粉黛金剛’,他們要聯(lián)手施為,惡斗‘白發(fā)金剛’,大鬧‘廬山陰谷’!”
伏少陵雙眼—瞪,兇芒如電說道:“師出當(dāng)有名,何況我母親‘白發(fā)金剛’,相當(dāng)難纏難惹,又不是省油燈,他們?yōu)椤瓰槭裁茨???/p>
司馬玠含笑說道:“詳情難以盡悉,據(jù)我所知,他們是要去,廬山陰陽谷‘找人,而且找的是你,因你不在,便自然而然地,找到令堂大人’白發(fā)金剛‘頭上?!?/p>
伏少陵越發(fā)驚奇地詫聲問道:“河水不犯井水,他們找我則甚?”
司馬玠答道:“因?yàn)椤埙旖饎偂T葛蘭主持正義,痛恨‘毒金剛’申屠豹、‘瘦金剛’孫一塵在‘封爐贈寶大會’以上,用卑鄙陰謀,害得姜夫人于垂老封爐之際,斷了一臂……”
伏少陵“哦”了一聲,揚(yáng)眉說道:“有這等事?我尚毫不知情。”
司馬玠看他一眼,微笑說道:“伏朋友風(fēng)流 放浪,在‘金谷園’中,征歌選色,倚翠偎紅,哪里還會注意到‘懷玉山百寶崖’頭的刀光劍影?”
伏少陵臉上略略一紅,目注司馬玠道:“諸葛蘭痛恨申屠豹孫一塵之事,與我何涉?”
司馬玠道:“諸葛蘭一路追殺,申屠豹、孫一塵一路逃竄……”
伏少陵不等司馬玠往下再說,便接口愕然答道:“那位‘粉黛金剛’諸葛蘭能有這么厲害?連申屠豹、孫一塵兩人聯(lián)手,都怕了她?”
司馬玠含笑說道:“烏鴉怎當(dāng)鳳凰爪,申屠豹孫一塵,不單對諸葛蘭心驚膽懾,望影飛逃,聽說申屠豹的一只右掌,并業(yè)已毀掉!”
伏少陵眉梢連動,目閃異彩說道:“諸葛蘭若是真有這般厲害,我倒要設(shè)法斗她一斗!”
司馬玠搖頭笑道:“伏朋友不必設(shè)法,如今那位諸葛姑娘,業(yè)已找上‘廬山’,要斗你呢!”
伏少陵道:“施朋友,你還未說明,那諸葛蘭追殺申屠豹孫一塵之事,怎會纏夾到我的頭上呢?”
司馬玠道:“詳情不知,據(jù)說申屠豹本已難逃劫數(shù),因有人援救,才僅廢一掌逃去!諸葛蘭與方古驤略作研商,認(rèn)為多半是伏朋友救了申屠豹、和孫一塵,把他們藏在‘廬山陰陽谷’內(nèi)!”
伏少陵聽至此處,恍然頓悟,向司馬玠點(diǎn)頭笑道:“多謝施朋友告此秘訊,否則我母子縱然不怕諸葛蘭等,但茫然無備之下,驟遭奇襲,總也有點(diǎn)惹厭!”
說至此處,忽然目光一閃,看著司馬玠道:“施朋友,你我一向風(fēng)萍不識,突然如此關(guān)垂,有沒有什么……”
司馬玠知曉伏少陵是在詢問自己,有沒有什么條件需求?
遂笑了一笑,接口說道:“一來伏朋友母子,名震江湖,若能就此結(jié)識,頗沾光彩;二來伏朋友倘欲對我有所酬贈,我也厚著臉皮想向你討上一件東西!”
伏少陵道:“施朋友想要什么東西?請先說出,讓我斟酌斟酌,譬如說,你若要我的項上人頭?伏少陵便無法遵命!”
司馬玠搖頭笑道:“伏朋友太過言重,我不會要你的項上人頭,所想要的,不過是幾塊石塊,和幾根草兒!”
伏少陵眼珠微轉(zhuǎn),揚(yáng)眉問道:“我明白了,施朋友大概想要‘廬山陰陽谷’中特產(chǎn)的,烏風(fēng)草‘,和’火云石‘?”
司馬玠頷首笑道:“不錯,伏朋友肯否割愛?”
伏少陵道:“‘烏風(fēng)草’產(chǎn)自‘陽谷’,我可作主,奉贈施朋友十莖,‘火云石’則產(chǎn)自‘陰谷’,要向我母親討去!但施朋友既有通報秘訊之勞,我母親大概也決無吝而不與之理!”
司馬玠一抱雙拳,稱謝笑道:“多謝伏朋友,諸葛蘭等,可能已去‘廬山’,我們趕緊走吧!”
伏少陵點(diǎn)了點(diǎn)頭,于是這位“風(fēng)流 金剛”,和那位尚未露出本來面目的“玉金剛”,遂展開輕功身法,馳奔“廬山”而去。
* * * * * * * *
司馬玠這突然來找伏少陵之舉,蘊(yùn)有深意:因?yàn)樗c“風(fēng)塵酒丐”熊華龍,追下“百寶崖”頭之后,因略遲片刻,已得知諸葛蘭與方古驤結(jié)伴同往“廬山”,要到“陰陽谷”中,追殺申屠豹、孫一塵,并斗斗伏五娘、伏少陵母子!
司馬勁深知伏少陵還好斗,伏五娘卻功力老辣,太以難斗,何況對方又大占地利,‘陰陽谷’中,定有十分兇險!“他正為諸葛蘭大大擔(dān)憂,準(zhǔn)備隨后馳援,熊華龍卻怪笑說道:“司馬老弟,這才叫‘說著曹*,曹*便到’,你看那走進(jìn)‘金谷園’妓院,油頭粉面的白衣書生,不正是‘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嗎?”
司馬勁靈機(jī)一動,向熊華龍揚(yáng)眉笑道:“老人家,我有計了,諸葛姑娘的‘廬山陰陽谷’之行,包管可以安然無恙!”
熊華龍取出酒葫蘆來,飲了兩口,翻著眼皮,怪笑問道:“老弟計將安出?”
司馬玠笑道:“我們來個兩路分兵,彼此略作小別……”
熊華龍不等司馬玠話完,便自接口叫道:“老弟別賣關(guān)子,你到底要派件什么美妙差事,給我老花子呢?”
司馬玠劍眉微軒,含笑說道:“我要請老人家單獨(dú)前往‘廬山陰陽谷’,為諸姑娘,和方大俠打個接應(yīng)!”
熊華龍苦笑一聲,目注司馬玠道:“司馬老弟,老花子這幾套三腳貓,四門斗的玩意兒,對付起一般武林人物,雖還綽綽有余,但卻惹那‘白發(fā)金剛’伏五娘,那位夜叉婆惱起火來,說不定會挖出我的心肝,作為下酒小菜……”
司馬玠聽得啞然失笑,揚(yáng)眉問道:“老人家怕被伏五娘生剮心肝,不敢去‘廬山陰陽谷’嗎?”
熊華龍被他這么一問,又有點(diǎn)激起傲性,不甘過份示弱地苦笑答道:“常言道:‘拼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打’,我老花子這大一把年紀(jì),對生死二字,看得甚輕,有甚不敢去呢?”
司馬玠笑道:“老人家敢去就好……”
話猶未畢,熊華龍便接口叫道:“司馬老弟,我去便去,只是你得告訴我,你為何不去‘廬山陰陽谷’,你又有什么任務(wù)?”
司馬玠目光一閃,微笑說道:“人生難得是偷閑!又道是‘人不風(fēng)流 枉少年’,我見這‘金谷園’是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絕妙去處,也想進(jìn)去逛逛!”
熊華龍起初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地向司馬玠的肩上,重重一拍,怪笑說道:“司馬老弟,真有你的,我明白你這相當(dāng)高明的‘風(fēng)流 ’用意!”
司馬玠笑道:“雖然說‘人不風(fēng)流 枉少年’,但‘老尚風(fēng)流 是壽征’也是膾炙人口之語!故而假如老人家不愿去‘陰陽谷’,我們就來個對換,由你進(jìn)‘金谷園’吧!”
熊華龍連搖雙手,怪笑說道:“二八佳人體 如酥,腰間仗劍斬凡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里催君骨髓枯!我老花子寧愿去到‘陰陽谷’中,被‘白發(fā)金剛’嚼食心肝,也不愿進(jìn)入‘金谷園’內(nèi),被那些紅粉骷髏,吸盡骨髓……”
語音至此一頓,飲了兩口酒,怪笑又道:“何況‘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那一身功力,相當(dāng)高明,大概也只有你司馬老弟,才可以使他服服貼貼,聽?wèi){利用!換了我老花子,多半辦不到呢!”
司馬玠俊目之中,閃爍智慧光芒,揚(yáng)眉叫道:“老人家既然明白我的意思,應(yīng)該知道‘廬山陰陽谷’中,縱是劍樹刀山,也將化為康莊大道!”
熊華龍揣起酒瓶,點(diǎn)頭說道:“不錯,我此去可說是毫無兇險,但在我未曾趕到‘廬山陰陽谷’前,諸葛姑娘,與方古驤老兒,卻兇險甚大!”
司馬玠對于諸葛蘭極為關(guān)心,目注熊華龍道:“老人家既知利害,路上請莫要耽延,走得快些,等我趕到‘廬山’,再請你和方古驤老人家,盡醉三日,一較酒量!”
熊華龍呵呵笑道:“我知道老弟是關(guān)懷那位‘粉黛金剛’諸葛姑娘,生怕她在‘白發(fā)金剛’伏五娘的手下,吃了苦頭!
這樁佳話,老花子必為盡力,促其實(shí)現(xiàn),但等‘粉黛金剛’,成為你的‘粉黛夫人’之際,那頓喜酒,可至少要請我喝上三大缸呢!“司馬玠見他只是嘮叨打趣,卻不動身,遂一揚(yáng)右掌,佯怒叫道:“老人家,你胡說八道什么,還不快走,莫非想嘗嘗我‘金剛掌’的滋味?”
熊華龍“哈哈”大笑,搖手說道:“慢來,慢來,老花子的雞肋,不足當(dāng)‘金剛’尊拳,老弟的‘金剛掌’,還是留到‘金谷園’中去,拍散野鴛鴦,驚破巫山夢吧,我們‘陰陽谷’見!”
話完,身形閃處,果然施展絕頂輕功,飛馳而去。
司馬玠目送這位“風(fēng)塵酒丐”,身形消失之后,才白衣微飄,進(jìn)了金谷園妓院。他是眼高于頂?shù)纳倌暧b,自然不屑與那些俗粉庸脂的賣笑神女,打甚交 道。
他只是選擇有燈光閃爍,人語喧嘩之處,找尋“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的蹤跡!
找到后花園中的“綠珠”香閨窗下,聽得伏少陵高吟杜牧之的“落魄江湖載酒行”名詩,而被綠珠罰酒。
司馬勁靈機(jī)一動,遂把杜牧名詩,改為“落魄江湖載酒行,風(fēng)流 何物眼中輕,蜉蝣一覺少陵夢,空負(fù)金剛不壞名”吟出,傳聲入窗,向伏少陵示意挑釁!
這一來,果然如熊華龍的“拍散野鴛鴦,驚破巫山夢”之語,使伏少陵不暇再享受風(fēng)流 ,一怒穿窗追出。
* * * * * * *
如今,已有三撥武林好手,趕赴“廬山”。
第一撥,是“粉黛金剛”諸葛蘭、“醉金剛”方古驤。
第二撥,是“風(fēng)塵酒丐”熊華龍。
第三撥,是“玉金剛”司馬玠,“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
再加上原來就住在“廬山陰陽谷”中的“白發(fā)金剛”伏五娘,共有“五大金剛”,一大“酒丐”,同會“廬山”,必定熱鬧異常,把這“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的名山攪得天翻地覆!
熱鬧,雖然好看,兇險,卻是難度!
所謂“兇險”,自然是屬于第一撥人物,諸葛蘭、方古驤所專有!
諸葛蘭一離開“骷髏澗”,便向方古驤揚(yáng)眉叫道:“方老人家,你知不知道那‘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住在何處?”
方古驤道:“聽說‘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與他母親‘白發(fā)金剛’伏五娘,是住在‘廬山陰陽谷’內(nèi),伏五娘住在‘陰谷’,伏少陵住在‘陽谷’!”
諸葛蘭聽得略覺愕然,揚(yáng)眉問道:“這‘陰陽谷’究竟是一座山谷?還是兩座山谷?”
方古驤笑道:“說它是一固可,說它是二也沒什么不對。
因?yàn)榇斯热丝谑且唬瑓s被一片峭拔十來丈的‘陰陽壁’,把山谷中分為二!“諸葛蘭“哦”了一聲,方古驤向她注目問道:“朱老弟,你當(dāng)真要去‘廬山陰陽谷’,找那‘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嗎?”
諸葛蘭妙目雙翻,神光炯炯答道:“為什么不去找呢?難道方老人家認(rèn)為應(yīng)該把申屠豹、孫一塵就此放過?抑或不相信‘骷髏老怪’魏三奇所作判斷?”
方古驤含笑說道:“魏三奇判斷的不止一人,還有一個‘鐵嶺狼人’萬俟惡呢?”
諸葛蘭秀眉微挑,反問方古驤道:“方老人家,宇內(nèi)山岳之中,以鐵嶺為名的峰巒極多,你知不知道‘鐵嶺狼人’萬俟惡,是住在哪座‘鐵嶺’?”
方古驤道:“所謂‘鐵嶺’,是指關(guān)外‘長白山’的‘鐵嶺’,但萬俟惡只是生于斯,卻未長于斯,他一向四海飄流,行蹤無定!”
諸葛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微笑說道:“這就對了,‘鐵嶺狼人’萬俟惡既然居無定所,則我們不去找那‘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卻找誰呢?”
方古驤辯她不過,只好順從諸葛蘭之意,怪笑說道:“好,朱老弟,我們就如你心愿,走趟”廬山陰陽谷“,斗斗‘白發(fā)金剛’伏五娘,但……”
諸葛蘭見自己心思,被方古驤識破,不禁玉頰一紅,接口笑道:“老人家,你但些什么,怎不爽快說出?我輩江湖游俠,講究的便是鋤強(qiáng)殲惡,助弱扶傾,就算我想斗斗那使武林中人人頭痛,聞名膽懾的:白發(fā)金剛‘伏五娘,也不是什么壞事!”
方古驤取出在“骷髏洞”中所灌的“竹葉青”美酒,喝了兩口,“哈哈”笑道:“朱老弟有此雄心,當(dāng)然不是壞事,我老酒鬼也亟愿奉陪前去,剛才的未了之語,只是要你從我一項勸告!”
諸葛蘭向方古驤看了一眼,含笑問道:“老人家有何金言?
盡管指教!“
方古驤舉袖拭去唇邊的淋漓酒漬,又湊向鼻間,嗅了一嗅,方自搖了搖頭,怪笑說道:“并非金言,僅系俗語,我要向朱老弟所進(jìn)忠言,就是‘不可輕敵’四字!因?yàn)椤装l(fā)金剛’伏五娘久享盛名,必非虛傳,我們深入她巢穴之中,除了‘天時’以外,‘地利、人和’亦皆不利于我,朱老弟雖是人中麟風(fēng),對手那老妖婆的一舉一動,務(wù)須慎加注意,萬不可掉以輕心的呢!”
諸葛蘭聞言之下,并未激動傲氣,竟向方古驤抱拳一揖,稱謝笑道:“多謝老人家語重心長,加以訓(xùn)教,在下謹(jǐn)記弗忘,此去‘廬山陰陽谷’,必以老人家馬首是瞻,決不狂妄?!?/p>
方古驤原本擔(dān)心諸葛蘭鋒芒太露,傲氣*人,如今見她竟能虛心受教,自然極為高興!
以這一位“粉黛金剛”,一位“醉金剛”的絕世腳程,便是千里關(guān)山,也自不難飛渡!
但到“廬山”容易,找起“陰陽谷”來卻有一點(diǎn)困難!
由于武林人中,誰也不愿意招惹這位有“活夜叉”之稱的“白發(fā)金剛”伏五娘,故而“廬山陰陽谷”中,幾乎從無江湖人蹤,成了武林禁地!
方古驤雖然略微聽說過“陰陽谷”的景況,卻因未曾來過,也不知這座極為神秘,極為幽森恐怖的山谷,究竟在廬山何處?
方古驤與諸葛蘭正自登峰越嶺,渡澗下壑,辛苦找尋之際,突然嗅得一陣奇異香味,從一片竹林深處傳出!
“方老人家,這是什么香味,是不是林中有人燒狗?”
方古驤嗅了一嗅,揚(yáng)眉說道:“不是,這種味道比狗肉稍腥,但其中還雜有酒香,只是酒質(zhì)卻平常得很?!?/p>
諸葛蘭嫣然笑道:“我們尋找‘陰陽谷’之事,好在也不急于一時,老人家食指若動,不妨進(jìn)入竹林,擾他一頓!”
她的語音剛落,竹林中突然響起個蒼老語音,“嘿嘿”怪笑說道:“你倒說得輕松,就算你們食指大動,我老人家還不一定肯以異味請客的呢?”諸葛蘭與方古驤聽得對方這種說法,遂交 換了一瞥眼色,雙雙穿林走進(jìn)。
林中,火光熊熊,火上吊著一只剝?nèi)テっ墓窢钪?,正在燒烤?/p>
火邊所坐之人,則是一個雙目皆盲的灰衣老叟。
這灰衣老叟右手執(zhí)著一根馬竿,左手執(zhí)著一只酒葫蘆,向諸葛蘭、方古驤雙翻白眼揚(yáng)眉叫道:“你們居然進(jìn)來,究竟是憑些什么?想令我請客吃肉!”
諸葛蘭何等目力,一看便知這灰衣老者,雖然雙眼均盲,但坐在火邊氣宇沉雄,巍如山岳,顯是武林高手!
方古驤“呵呵”笑道:“你問得對,我們既然入林,自有所恃,據(jù)我嗅覺,你那葫蘆中所盛酒兒,似乎不太佳妙?”
灰衣老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微嘆說道:“你的嗅覺不錯,這是尋常村醪,如此說來,你們有好酒了?”
諸葛蘭接口笑道:“我們身邊帶有陳達(dá)百年的真正山西汾州杏花村的‘竹葉青’酒!”
灰衣老者大喜說道:“快點(diǎn)給我嘗嘗,若是真正百年汾酒,我便也請你們,吃點(diǎn)烤肉異味!”
方古驤向那火上所烤的狗形之物,看了一眼,搖頭說道:“你這異味烤肉,我們并不一定想吃,但分你半壺百年汾酒,倒還不會吝惜就是!”
一面說話,一面取出酒壺遞過,含笑又道:“你自己倒吧,但卻只可倒一半,要留一半給我自己解解饞癮!”
誰知那雙眼俱盲的灰衣老者,竟自搖手說道:“不行,我生平?jīng)Q不輕受人恩,你若不吃我的烤肉,我就不喝你的酒!”
諸葛蘭聞言之下,暗暗點(diǎn)頭,覺得武林人物的可愛之處,便在于這種特有氣質(zhì)!
方古驤江湖經(jīng)驗(yàn)老到,他在一見盲目灰衣老者之后,早巳胸有成竹,聞言,含笑說道:“尊駕既也嗜飲杯中之物,便放心倒吧,彼此均是武林人,我決不讓你輕受人恩就是!”
盲目灰衣老者略一皺眉,點(diǎn)頭說道:“好,你這人相當(dāng)不俗,我就領(lǐng)受你這半壺‘百年汾酒’。”
說完,把他自己酒葫蘆中的尋常村醪倒去,接過方古驤手中的酒壺,才一揭開壺蓋便嗅到了四溢香醇酒氣,“呀”了一聲叫道:“朋友果未虛言,這是極為難得的真正百年汾酒!”
說完,邊自倒酒,邊自翻著兩只白果眼,向方古驤怪笑叫道:“朋友,光棍眼中,莫揉砂子,你說老實(shí)話吧!你們請我喝酒,卻不吃我的烤肉,究竟想打我老瞎子什么主意?”
方古驤笑道:“你把我們當(dāng)做鄉(xiāng)巴佬嗎?你烤的是只狼,不是狗,狗肉我們還可一快朵頤,狼肉卻不敢領(lǐng)教!”
諸葛蘭聞言,方知火上那被烤得香氣撲鼻的狗形之物,竟是只狼?
難怪肉香比狗肉略腥,幸虧方古驤早就看出,未肯領(lǐng)受,否則,自己若一嘗試,咽下喉頭,非把腸胃都嘔得翻將過來不可!
盲目老頭笑道:“你雖然識貨,可惜太迂,狼肉有什么關(guān)系?在入口之際,確比狗肉略腥,但嚼到后來,卻有一種豬牛羊狗等肉均無的特別奇香異味……”
語音略頓,取過一只瓦缽,繼續(xù)怪笑說道:“何況我老瞎子還準(zhǔn)備了半壇極好的‘蒜泥老虎醬’,既足解腥,又足佐味,我勸你們還是大著膽兒,嘗上一些!世間只聽說豺狼吃人,人若偶爾吃一上兩只豺狼,也不算是什么過份之事?!?/p>
諸葛蘭忘了對方是個瞎子,竟向他連搖雙手,苦笑答道:“盛情心領(lǐng),你自己請吧!”
盲目老者不再客氣,在烤狼身上,撕下一塊肉來,蘸些蒜醬,送入口中大嚼,并飲了一口方古驤所贈的“百年汾酒”。
舔著嘴唇,狂笑說道:“用‘烤狼肉’蘸‘蒜泥老虎醬’,飲‘百年汾酒’,委實(shí)可算是人間絕……”
他這“人間絕味”的最后一個“味”字,尚未出口,便頓住語音,側(cè)顧方古驤道:“朋友,你說出你不使我輕受人恩的辦法好嗎?否則,這‘百年汾酒’雖香,我老瞎子總覺得其中似蘊(yùn)有穿腸毒藥,不能安心受用!”
方古驤笑道:“我向你打聽一件事兒,你只要告訴了我,便非無功受祿了!”
盲目老者眉頭一皺,苦笑說道:“這樣當(dāng)然甚好,但你所打聽的事,我不一定準(zhǔn)能知曉呢……”
方古驤接口說道:“你放心,你準(zhǔn)知道,我猜出你對于這‘廬山’地勢,極為熟悉!”
盲目老者詫道:“你是怎么猜出的呢?”
方古驤失笑說道:“這道理極為簡單,因?yàn)槟闶敲と耍舴堑匦螛O熟,縱令身懷絕藝,也未必僅憑一根馬竿,便能游遍這到處都是危崖削壁的奇險‘廬山’!”
盲目老者連連點(diǎn)頭,怪笑說道:“你的心思甚細(xì),猜得對了,我對于這座:廬山‘之中的一峰一壑,一松一石,均……”
語音至此頓住,向方古驤揚(yáng)眉問道:“你既這樣說法,莫非是有所找尋,向我問路?”
方古驤道:“正是,我對‘廬山’,昔日游蹤未遍,這位朱老弟,更是初來,故而找不著那幽僻所在!”
盲目老者笑道:“這事好辦,你們要找的是什么地方?”
諸葛蘭一旁答道:“陰陽谷!”
這“陰陽谷”三字把位盲目老者,聽得神情一愕,眉頭雙蹙!
諸葛蘭見狀,嘴角微撇,哂然笑道:“老人家吹了半天,說什么對于‘廬山’的一峰一壑,一松一石,均極熟悉,難道竟單單不知這‘陰陽谷’嗎?”
盲目老者搖了搖頭,苦笑說道:“我不是不知……”
諸葛蘭接口笑道:“老人家既然知曉,便請指點(diǎn)途徑!”
盲目老者問道:“你們?yōu)槭裁炊ㄒァ庩柟取???/p>
諸葛蘭笑道:“我們有沒有回答老人家這問題的必要?”
盲目老者神色肅然地,緩緩說道:“你們還是回答的好,否則,我寧愿略損小節(jié),白喝你們半壺‘百年汾酒’,也不愿把你們兩個,送入‘陰陽谷’中,身遭慘死!”
諸葛蘭微微一笑,軒眉說道:“老人家,我要修正你一項意見,‘陰陽谷’并非‘鬼門關(guān)’,只不過在谷中住了‘白發(fā)金剛’伏五娘,和‘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母子而已!”
盲目老者聞言,側(cè)顧諸葛蘭道:“聽你這樣說法,你們竟不懼怕伏五娘和伏少陵嗎?”
諸葛蘭冷笑一聲,接口答道:“老人家多此一問,我們?nèi)羰菍@兩個兇邪人物,有所懼怯,伺必還向你有所打聽地,想去‘陰陽谷’呢?”
盲目老者把兩只白果眼一翻,緩緩放下了手中所捧的酒葫蘆。
諸葛蘭不知他放下酒葫蘆之意,仍自含笑說道:“老人家盡管放心,指點(diǎn)路途,我們縱在‘陰陽谷’中遭遇不測,慘被‘白發(fā)金剛’伏五娘,嚼食心肝,也不會對老人家有所怨恨就是!”
盲目老者眉梢挑處,一招“并懸日月”,雙掌齊發(fā),分向諸葛蘭、方古驤當(dāng)胸?fù)舫觯?/p>
他不是實(shí)掌硬打,是隔空遙擊,但掌風(fēng)“呼”然生嘯,來勢極強(qiáng),顯出這盲目老者,是一等一的內(nèi)家高手!
方古驤對于此人來歷,早就有所猜測,故而揮掌接架之際,毫未怠慢,凝足了十成左右功力!
諸葛蘭則一來自視極高,未曾把這盲目老者,看在眼中,二來又看出對方雖然發(fā)掌,似無惡意?故而只以七成功力應(yīng)接!
三人掌風(fēng)一接,方古驤巍然不動,所凝十成左右功力,恰好與盲目老者,成了銖兩悉稱的秋色平分局面。
諸葛蘭則因只以七成功力應(yīng)接,未免稍形遜色,被震得拿樁不穩(wěn),退了兩步!
盲目老者“哈哈”大笑說道:“抱歉,抱歉,我這是善意性的狂妄之舉,想試試二位功力!”
語音微頓,指著方古驤道:“你這位仁兄,相當(dāng)高明,確實(shí)具有前去‘陰陽谷’的資格!但那位老弟卻……”
諸葛蘭俊臉一紅,揚(yáng)眉接口叫道:“老人家,你以為我不行嗎?”
盲目老者笑道:“老弟,不是我掃你興頭,我雖從你清亮語音之中,聽出你資質(zhì)極美,是朵蓋世難覓的武林奇葩,但畢竟火候尚弱……”
諸葛蘭聽得苦笑連聲,截斷那盲目老者的話題說道:“老人家,你弄錯了,剛才我是看出你并無惡意,又未看出你是一流高人,生恐在真氣反震之下,誤傷了你,故而才用了七成左右真力!”
這幾句話兒,把位盲目老者,聽得又復(fù)翻白眼!
他雙眉緊皺,以一種不太相信的語氣,向諸葛蘭問道:“老弟,你說你剛才接我一掌之際,僅僅凝聚了七分功力?”
諸葛蘭笑道:“七成左右,換句話說,縱令比七成稍強(qiáng),也決不到八成就是……”
說至此處,見盲目老者滿面不信神色,遂又微笑叫道:“老人家若是不信,何妨再試?這次我以十成功力,接你一掌!”
最后一個“掌”字才出,盲目老者動作快如石火電光地雙掌齊推,掌風(fēng)挾著懾魂怪嘯,排空卷到!
他發(fā)難雖快,諸葛蘭應(yīng)變也疾,她心高氣傲,為了顏面關(guān)系,這回果然以十成功力,硬接來勢!
勁力一合,氣卷如濤!
這回,諸葛蘭半絲未動,那位盲目老者的所著灰衫,卻一陣強(qiáng)烈飄拂,連身形也微微搖晃!
諸葛蘭急忙斂去功力,含笑叫道:“老人家試得如何?在下是否還不至于太不成材?”
盲目老者雙眉深蹙,不言不動,仿佛進(jìn)入了沉思狀態(tài)。
方古驤笑道:“尊駕想些什么?”
盲目老者冷冷說道:“仁兄一身酒氣,又有那好美酒隨身,更復(fù)功力極高,多半是名震武林的‘醉金剛’方古驤吧?”
方古驤看了盲目老者一眼,含笑贊道:“雙目有了殘缺之人,果然心思較常人細(xì)密,在下正是老醉鬼方古驤,尊駕猜得對了!”
盲目老者指著諸葛蘭,苦笑說道:“他是誰呢?年歲輕輕,功力如此高明,音清而剛,人定長得十分英俊漂亮,莫非是‘五金剛’司馬玠嗎?”
諸葛蘭最不服氣“玉金剛”司馬玠被江湖人物譽(yù)為“十二金剛”中的強(qiáng)中強(qiáng)手!
但她偏偏到處都聽見些贊譽(yù)司馬玠之語!
故而,盲目老者的語音才了,諸葛蘭便自冷笑一聲,剔眉說道:“哼,又是‘玉金剛’司馬玠,他算個什么東西?”
盲目老者一怔,方古驤急忙含笑說道:“這位老弟姓朱,單名一個‘楠’字,雖然并非‘十二金剛’中人物,一身功力,卻卓越非凡,我送了他個外號,叫做‘蓋金剛’呢!”
盲目老者“哦”了一聲,向諸葛蘭含笑叫道:“朱老弟,你猜不猜得出我第二度試你功力之際,為何用偷襲舉措,極為快捷地猝然出掌?”
諸葛蘭略一尋思,搖頭說道:“在下未能領(lǐng)略老人家此舉之意,莫非老人家除了考驗(yàn)我的內(nèi)功火候以外,還試驗(yàn)我的應(yīng)變能力?”
盲目老者笑道:“老弟答對一半,因?yàn)檫@種猝然出掌,是‘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的一貫傷人手法!”
諸葛蘭恍然笑道:“老人家準(zhǔn)備指點(diǎn)路徑,認(rèn)為我和方老人家,可以去‘陰陽谷’了?”
盲目老者點(diǎn)頭笑道:“以方兄這般身份,暨朱老弟這等身手,若去‘陽谷’,自然毫無問題,但若前去‘陰谷’,卻仍須特別謹(jǐn)慎!”
諸葛蘭聽懂盲目老者的言外之意,秀眉微軒,目厲寒光說道:“老人家此語之意,是說那住在‘廬山陰谷’之中的‘白發(fā)金剛’伏五娘,特別厲害?”
盲目老者笑道:“朱老弟,假如你方才接我第二掌時,確是凝聚了十成功力,則比起‘百發(fā)金剛’伏五娘來,至少還要弱了一籌!”
諸葛蘭妙目中精芒連閃,從臉上流露出不服神色!
盲目老者雖然目無所見,卻仍可從諸葛蘭默然無語之上,猜出她的心情,微微一笑又道:“朱老弟,年輕人尤其是像你這等身負(fù)絕藝的年輕人,自然難免心高氣傲!但你應(yīng)該相信我生平不慣虛言,更沒有為那‘白發(fā)金剛’伏五娘吹噓捧場的必要!”
諸葛蘭心中仍是不服,但表面上卻不得不接受盲目老者的一番好意,揚(yáng)眉笑道:“多謝老人家指點(diǎn),老人家是否可以……”
她本來想說“老人家是否可以說出‘陰陽谷’的路徑走法?”但一轉(zhuǎn)念間,覺得尚未向這盲目老者,請教姓名稱號,似乎有點(diǎn)失禮。
故而,諸葛蘭頓住語音,歉然一笑,向方古驤叫道:“方老人家,我們直到現(xiàn)在,尚未請教這位老人家的姓名稱謂,真是失禮得很!”
方古驤搖了頭,怪笑說道:“用不著問,我猜得出!”
盲目老者笑道:“方兄真能……”
方古驤喝了一口酒兒,“呵呵”笑道:“閻兄,你看不見我,卻能猜出我是誰?我看得見你,若不能猜出你是誰?則這一對眼睛珠兒,不是白長了嗎?”
一個“閻”字啟迪了諸葛蘭的靈機(jī),向盲目老者,重復(fù)打量幾眼,朗聲問道:“莫非這位老人家,也是‘十二金剛’之一?”
方古驤怪笑答道:“對于,他就是‘十二金剛’中的‘瞽目金剛’閻亮,朱老弟不妨想想,除了他外,哪里還有功力如此高明的瞎子?”
諸葛蘭知道這“瞽目金剛”閻亮是介乎正邪之間的性情怪僻人物,生平行事完全視一時好惡而定!
這次湊巧相逢,送了他半壺“百年汾酒”,居然已套上交 情,站在自己一面!
想至此處,諸葛蘭心中忖道:“反正哄死了人,又不償命,何不索性向這武林怪人,多奉承上幾句?”
主意一定,也不管對方看得見與否?便向“瞽目金剛”閻亮一抱雙拳,含笑叫道:“閻老人家,‘瞽目金剛’四字,威震乾坤,朱楠久已欽敬,今日竟機(jī)緣巧合,得瞻風(fēng)采,委實(shí)三生有幸!”
閻亮竟似知道諸葛蘭在向他抱拳行禮,遂也自拱了拱手,怪笑說道:“朱老弟,你為何言不由衷?”
諸葛蘭一怔,目光凝注在閻亮身上,皺眉問道:“閻老人家,你……你何出此言?”
閻亮笑道:“我是指老弟所說的‘得瞻風(fēng)采,三生有幸’之語,朱老弟不妨想想,老瞎子兩只白果眼,一把瘦骨頭,哪里談得上什么‘風(fēng)采’?你見了我這副德行,又復(fù)何‘幸’之有?”
諸葛蘭俊臉一紅,忙加解釋說道:“‘風(fēng)采’二字,并非專指容貌美丑而言,有人美而俗,有人丑而雅,閻老人家坐如鐘,行如龍,蒼松古月……”
閻亮連搖雙手,苦笑叫道:“夠了,夠了,朱老弟萬莫再酸,你若再這樣酸將下去,非讓我把適才領(lǐng)受方兄的那幾口‘百年汾酒’,都嘔出來,奉還你們不可!”
諸葛蘭被這位‘瞽目金剛’,搶白得霞飛雙頰!
她在俊臉以上,添了嫵媚透頂?shù)膬善t霞之事,閻亮無法看見,方古驤卻看了個清清楚楚,目閃神光,欲言又止,只在嘴角間,掛上了一絲會心微笑!
閻亮又復(fù)笑道:“朱老弟,我懂得你的一片苦心,你不必再向我奉承,老瞎子情性極怪,我既接受了方兄所贈的那半壺百年汾酒,業(yè)已和你們交 定朋友,只不過我另外要去找個仇人,無法陪你們同往‘陰陽谷’了!”
諸葛蘭問道:“閻老人家,你要找的仇人是誰?”
閻亮答道:“鐵……”
“鐵”字才出,立即住口搖頭,怪笑說道:“我不說了,我無暇幫你們,你們也不必想要幫我!我這仇人,雖然并非俗手,相當(dāng)厲害,但老瞎子仍有充份自信,可以把他打發(fā)得了!”
諸葛蘭苦笑叫道:“閻老人家,你既不肯說出你要找的仇人姓名,便請把前往‘陰陽谷’的路徑,指點(diǎn)給我們吧!”
閻亮點(diǎn)了點(diǎn)頭,遂用手中馬竿,在地上把“陰陽谷”的地形走法,畫了個圖形,向方古驤諸葛蘭詳加講解。
諸葛蘭見閻亮雖然雙目皆盲,但所畫圖形,卻整整齊齊,一筆不亂,不禁好生佩服,知道無論有任何天生缺陷,只要能痛下苦功,都可設(shè)法彌補(bǔ)!
閻亮畫完圖形,并加講解過后,怪笑說道:“方兄與朱老弟此去,對于‘白發(fā)金剛’伏五娘,務(wù)須特別當(dāng)心,我們就此告別,異日有緣再圖后會!”
話了便又從那只烤狼身上,撕下一條腿來,邊自大嚼,邊自飄然走去。
諸葛蘭目送閻亮背影,等這位“瞽目金剛”的身形消失后,忽然雙眉愁皺,臉上一片茫然!
方古驤見她這種神色,詫聲問道:“朱老弟,你為何突然流露出茫然神色?”
諸葛蘭眉頭不展地嘆息一聲說道:“方老人家,你既久走江湖,總應(yīng)該懂得相人風(fēng)鑒之術(shù)!”
方古驤取出所剩的半壺“汾酒”,喝了一口,目注諸葛蘭,微笑道:“朱老弟,我不懂你為何突然要與我研究風(fēng)鑒之術(shù)?”
諸葛蘭道:“我覺得那位‘瞽目金剛’閻亮的印堂之間,有點(diǎn)發(fā)暗,似乎不是吉兆?”
方古驤略一尋思,點(diǎn)頭說道:“不錯,閻老瞎子果然印堂發(fā)暗,但他一身功力,相當(dāng)深厚,還不至于有甚重大危險,何況他臨行之時,并表示有充分自信,可以把他那仇人,打發(fā)得了嗎?”
諸葛蘭略一搖頭,微嘆說道:“我的看法不同,我認(rèn)為這位‘瞽目金剛’閻老人家,不論功力再怎高明,畢竟雙目皆盲,有了重大弱點(diǎn)……”
方古驤接口笑道:“閻老瞎子的雙目雖盲,但卻耳力特聰,可以彌補(bǔ)不足!”
諸葛蘭道:“不行,彌補(bǔ)不了,對于一種東西,無法以耳代目!”
方古驤目注諸葛蘭,揚(yáng)眉問道:“朱老弟,你所指的是什么東西?”
諸葛蘭應(yīng)聲答道:“毒!對于有些無形劇毒,連用目力細(xì)看,都未必看得出來,若憑耳力去聽,哪里能夠聽出跡象,善加防御?”
方古驤詫然問道:“朱老弟為何突然又提起這個‘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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