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09月24日15:02
德國環(huán)保部今年二月開了一個很正經(jīng)的會議,主題是:“誰怕大野狼?”穿西裝的人們坐下來熱烈地討論:歐洲森林里消失了一兩百年的灰狼又回來了,該怎么處理?
讀這樣的新聞,實在讓人忍俊不住,你可以想象一群“東郭先生”開會討論“中山狼”嗎?
德國的狼,被格林兄弟抹黑得可厲害。好幾代人,從還不會說話、走路的幼兒期,就被他們的父母以床 邊故事的溫 柔方式灌輸“狼很可怕”的意識形態(tài)。小紅帽的奶奶就被那尖牙利嘴的狼給吞下肚了。而且狼還有心機,它會偽裝成奶奶的樣子來騙小紅帽。七只可愛小羊在羊媽媽出門的時候,差點全完蛋。那狼,不但會裝出媽媽嗲嗲的聲音,還會用面粉把自己的手敷成白色。三只小豬,那更別說了,被個大野狼搞得傾家蕩產(chǎn)。最后,當然是邪不勝正,野狼總是會死的,而且格林總讓它們死得很難看。小紅帽的大野狼是被獵人的槍給轟死的,七只小羊的大野狼是淹死了以后再被開膛破肚的。
這樣在仇恨教育中長大的孩子,真正長大以后能與狼和平共處嗎?中文世界里的狼,名譽和境遇好不到哪里去。狼心狗肺、狼狽為奸、狼吞虎咽、鬼哭狼嚎、聲名狼藉、杯盤狼藉、豺狼成性、官虎吏狼、引狼入室、“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哪有一個好詞?
在羅馬、蒙古和日本原住民的遠古傳說里,狼都是高貴和力量的象征,但是擋不住污名化。人類對狼族進行理直氣壯的“種族大屠殺 ”,到了二十世紀,歐洲和北美的森林里,狼已經(jīng)基本被清算干凈。
同時,城市里每一個廣場上,鴿子聚合。
紐約市有一百萬只鴿子。在水城威尼斯,鴿口是人口的三倍,走路過橋都要被鴿子撞上。每一對鴿子夫妻平均一年要生十二個孩子鴿,繁衍速度驚人。市政府的衛(wèi)生官員都很頭痛,因為鴿子帶來種種疾病,尤其對孕婦、兒童、老人、病人威脅最大。鴿子,其實就是一種長了翅膀的老鼠。人們談鼠疫而色變,對于會飛的“老鼠”卻寵 之喂之姑息之,因為,唉,鴿子的形象實在太好了。
《圣經(jīng)》里,洪水幾乎毀滅了丑陋的人類,絕望中的第一線光明,就是鴿子銜著橄欖葉帶來的。從此,鴿子的肥,被看作可愛;鴿子的笨,被看作和平。鴿子瀉肚似白稀稀的糞便,糊住偉人銅像的眼睛;沾著唾液臟臟的羽毛,掉進你露天的咖啡杯里。衛(wèi)生部門發(fā)明出各種排除鴿子的方法──把避孕藥摻進它們的食物里,用噪聲波驅(qū)趕,但是沒人敢大咧咧地說,要滅殺鴿子。如果有哪個不要命的官員敢用“滅鼠”的方式或甚至語言來談鴿子的處理,那他真的不要命了,愛好和平的市民會憤怒地驅(qū)逐他,對他吐口水。
狼,快消失了,保育人士開始為狼族平反,從形象開始。東自波蘭西至英國,呼吁尊重“狼權(quán)”的團 體越來越多。在廣場上擺出花花綠綠的攤子,也許隔壁就是“抗議蘇丹屠殺 ”的攤子。狼的莊嚴的照片放在海報上,激越的聲音告訴過路的人,狼,從來就不害人,它躲人唯恐不及。保護政策開始出現(xiàn),今天,挪威有二十只,意大利五百,西班牙兩千,瑞士有三只,瑞典有九群,德國有三十只。美國的黃石公園,為狼權(quán)努力了很久,現(xiàn)在有四百五十只快樂的狼。
你說,狼吃了農(nóng)人的羊怎么辦?是的,農(nóng)人生氣地說,你們城市人自以為浪漫,喜歡森林里有大野狼,但是大野狼吃我們的羊,誰賠?結(jié)果是,農(nóng)民可以申請國賠,于是農(nóng)民也不說話了。但是申理國賠之后,統(tǒng)計數(shù)字一出來,人們發(fā)現(xiàn),狼其實并不那么愛吃人家養(yǎng)的羊。反倒是,森林里因為又有了狼,生態(tài)平衡更健康了點。在狼族回來之前,黃石公園里因為麋鹿太多,楊樹和柳樹被麋鹿吃個殆盡,使得需要楊、柳樹的水獺和大角駝鹿難以維生。在狼族回來之前,體形較小的土狼猖獗,害死了狐貍部落。
狼來了,麋鹿少了,而且把吃不完的麋鹿肉留給大灰熊,于是大灰熊的孩子們多了起來。狼來了,土狼少了,小鼠小兔多了,于是狐貍和禿鷹們就成了旺族。
狼來了,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