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渡海到美洲
這個提議我欣然贊同了,他父親這時候在城里,也同意了我們的計劃,特別是因為他看到他的兒子很信任我。我已經(jīng)勸他戒了一個時期的酒,他希望當我們兩人那樣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時,我或許能使他完全戒掉這惡劣的習慣。我開了一張清單給他的父親,他父親交 給一個商人去訂貨了。在機器未運到之前我們要嚴守秘密,在其間,假如可能的話,我將設法在其他印刷鋪找些工作。但是我找不到空缺,所以閑了幾天。這時,凱謀因為希望獲得新澤西印紙幣的生意,需要只有我能做的雕板和各種鉛字,同時因為怕勃拉福雇用了我把生意搶去,所以給我寫了一封十分謙恭的信,說多年的老朋友不應當因為幾句一時氣憤的話就分手,希望我回去。梅萊笛斯勸我去,因為在我日常的指導之下他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增進他的技術。這樣,我就回去了,我們相處得比以前一段時間好多了,凱謀得到了新澤西的生意,我替它設計了一部銅板印刷機,這在美洲還是第一次看到哩!我替紙幣雕刻一些花紋和對號,我和凱謀一同到柏林敦跑了一趟,在那里我滿意地完成了整個任務,他因此獲得了一筆巨款,使他可以有一個時期不致破產(chǎn)了。
在柏林敦我結識了許多新澤西的要人。為了照料紙幣印刷工作和監(jiān)視按照法律紙幣的印數(shù)起見,州議會指派了一個委員會,我所結識的人中間有幾個就是這個委員會的委員,因此,這些人輪流地一直跟我們在一起,來監(jiān)督印刷的人一般總是帶了一兩個朋友來做伴的。由于我曾經(jīng)讀了許多書,我的文化修養(yǎng)較凱謀為高,我猜想就是為了這個緣故所以他們好像更喜歡跟我談話。他們邀我到他們家里去,把我介紹給他們的朋友,對我十分殷勤,但是,雖然他是老板,他們對他卻有點輕視了。老實說,他是一個古怪的家伙,他不懂得公共生活,愛好粗魯?shù)伛g斥一般人所公認的意見,衣冠不整到極度邋遢,狂信宗教上的某些教義,并且有點無賴氣。
我們在那里繼續(xù)工作了幾乎三個月,到那時候,我已經(jīng)結識了法官愛倫,州議會秘書撒木耳·部士帖耳,議員愛瑟·皮耳生,約瑟·庫柏,和幾個斯密司家的人,和測量局長愛瑟·狄考。狄考是一個機靈精明的老年人,他告訴我當他年輕時,他開始是替磚匠運送黏土的,在成年后才學習 寫字,后來替測量員背測鏈,從他們那里他學會了測量術,到了這時候靠著他自己的勤勞,他已經(jīng)置了一份很好的家產(chǎn),他說:“我預言你不久將把這個人從印刷業(yè)中排擠出去,你將在費城以印刷業(yè)起家?!边@時候他絲毫也不知道我在費城或任何其他地方開業(yè)的意圖。這些朋友日后對我大有裨益,有時我也偶爾幫助他們中間的一些人,他們畢生卻一貫地重視敬慕我。
在我講述我正式開業(yè)之前,最好讓你知道當時我對道德倫理的看法,讓你可以看出這些觀念是怎樣地影響我未來生命中的大事的。我父母在早年就對我灌輸了宗教思想,在我童年時代我受了虔誠的非國教徒的教養(yǎng)。由于在我所讀到的各種書籍里我發(fā)現(xiàn)對教條有爭辯,我自己對于教條中的某幾點也先后發(fā)生了懷疑,接著,當我還不到十五歲時,我開始對《圣經(jīng)》本身發(fā)生懷疑了。我偶然碰到了一些反對自然神教的書籍,據(jù)說這些書是博爾演講中講道文的大意。它們對我的影響恰巧跟它們的原意相反,因為為了駁斥自然神教,它們引證了自然神教信徒的議論,但是這些議論在我看來卻比那些反駁它們的理論還堅強有力。簡單地說,不久我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然神教信徒了。我的議論帶引一些人走上了歧途,特別是高令斯和雷夫,但是這兩個人后來都毫無良心地大大地害了我,想到了基夫對我的行為(他是另一個宗教上的自由 思想者)和我自己對佛南和李得小姐的行為,這種行為有時使我十分苦惱,我開始覺得這種教義雖然或許是真的,但是它不十分有益。我的倫敦小冊子引用了德萊登的詩作為箴言:
存在即是合理,雖然半瞎的人
只看見鏈條的一端,最近的一環(huán),
他的兩眼看不到
上面那權衡一切的秤桿。
在那本小冊子里我從上帝的屬性,他的無限智慧、善良與權力得到結論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全都是對的,惡與善是一種虛空的區(qū)別,根本就沒有善惡?,F(xiàn)在看起來這篇文章并不像我過去曾經(jīng)一度認為的那樣的巧妙杰作。因此我猜想某些錯誤可能會不知不覺地混入我的論斷,以致影響隨之而來的全部理論,這原是在形而上學的推論中常見的。
漸漸地我確信在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系中對人生的幸福最重要的莫過于真實、誠意和廉潔。我寫下了我的決心(這決心書還在日記中),要在我的一生中不斷地加以實踐。《圣經(jīng)》本身對我并沒有重要性,但是我認為:雖然我們不能因為《圣經(jīng)》禁止某些行動,就說這些行動是壞的,或是因為《圣經(jīng)》叫我們做,所以就認為是好的,但是當我們考慮了事物的各種情況以后,也許正因為它們對我們不利,所以我們要禁止這些行動,或是正因為這種行動的本身于我們有益,所以我們要去做。這種信念,靠著上帝或是守護天使的祝福,或是偶然的有利情況或形勢,或是三者合起來,保全了我,使我經(jīng)過了青年的危險期,使我在沒有父親在旁照顧和忠告的情況下,安全地經(jīng)過了有時我在陌生人中間所陷入的險境,而竟然沒有任何故意的粗鄙的不道德或不正義行為,由于我的缺乏宗教信仰,這種錯誤或許原是在意料中的。我說故意的,因為我上面所提到的那些實例,由于我年輕,缺乏經(jīng)驗,由于別人的無賴行為,都包括一些必然性在其中。因此在開始進入社會時,我的品德還總算是過得去的。我正當?shù)刂匾曃疫@個品德,并且決心保持它。
我們回到費城之后不久,新的鉛字就從倫敦運到了。我們跟凱謀講好了,經(jīng)他同意,我們離開了他,這時他還沒有聽到我們開業(yè)的計劃哩。我們在市場附近找到了一所出租的房屋,就租了下來。為了減輕房租負擔(這時候才二十四鎊一年,雖然到現(xiàn)在我聽說已經(jīng)到了七十鎊了),我們便招了釉工湯麥斯·高德福萊和他的家庭來同住,他們要負擔全部租金的一個相當部分,同時我們把伙食包給他們。我們還來不及拆開鉛字,整理好印刷機,我的一個朋友喬治·赫司帶了一個鄉(xiāng)下人到我們這里來。他在街上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在尋找印刷鋪哩。到這時候我們的現(xiàn)金都已經(jīng)花在我們必須置辦的各式各樣的項目上了,所以這個鄉(xiāng)下人的五先令,因為它是我們的初次收益,而且來得這樣合時,它給我的快樂勝過我以后所賺的任何一個五先令的銀幣。由于我對赫司的感激,我常常樂于幫助那些年輕的剛開業(yè)的人,要不然我或許不會這樣熱心的。